澳門戲劇與華文戲劇節(1 / 2)

走近澳門,我有一種深切的感受,那就是這顆南國明珠自古至今流淌著文化的長河。早在明、清時代,澳門的民俗風情、生活足跡便已紛紛在詩文戲劇中得到反映。被譽為中國莎士比亞的明代大戲劇家湯顯祖,在他的代表作《還魂記》中,寫及柳夢梅與杜麗娘之生死纏綿的愛情時,以神來之筆勾勒了一段有關澳門的戲《謁遇》:“一領破袈裟,香山澳裏巴,多生多寶多菩薩,多多照證光光乍。”戲詞“香山澳裏巴”的香山,即廣東香山縣,澳門原屬香山縣轄地。“巴”,乃是澳門三巴寺的簡稱。內容大抵是說洋商在“多寶寺”展覽寶物(有的原物就可能來自澳門),以迎接巡察收納寶物官員的盛況。今日,我們似乎很難想像出湯顯祖當初是因何而迸放出如此澳門情懷的。不過有一點足以明確,澳門的戲劇由此開了先河。進入現代澳門,漫步濠江兩岸,審視這塊文化綠洲,戲劇藝術綻開出更加絢麗璀璨的光焰。音樂會、戲劇節、西洋歌劇、話劇、民族戲曲……在不經意間,頻頻撲麵入懷,就仿佛澳門秋季的海風,溫柔、超塵、清新而無處不在。

1987年,葡萄牙總統夫人倡議創辦澳門國際音樂節。1992年的音樂節,首次推出了西洋經典歌劇,別出心裁地在大炮台舊址搭建了模仿實景,演出了羅西尼的《塞維利亞的理發師》,擔任歌劇伴奏的是中國中央歌劇院交響樂團。演出獲得了巨大成功。隨後,音樂節思路更開,屢出妙招。他們在西灣的海石上搭台,觀眾背山麵海而坐,台上縱情演奏海頓的《煙花組曲》,海上燈船連綴,焰火騰天,詩情畫意,爽人胸懷。在大三巴牌坊前,人們又奏響了柴可夫斯基的《1812序曲》。臨近曲終該敲管鍾的時候,全城教堂裏的鍾不約而同齊鳴共響,營造出一番別處無法替代的意境和效果,振人眉宇。由於音樂節的崛起,為澳門打造出一個文化品牌,使這個城市贏得了“東方鑽石”的美譽。

如果說,音樂節是用音符與旋律吹動著現代澳門文化之波,那麼,華文戲劇節則更是以恢弘的氣勢、深厚的底蘊,為文化之波的澎湃奔湧注入了巨大的動力。澳門最早的話劇活動自1905年開始。20世紀40年代進入高潮,一些中國現代名劇像《雷雨》、《原野》、《屈原》等在澳門均被搬上舞台。90年代,澳門社會在物質生活和精神生活方麵經曆了前所未有的變化。澳門的話劇創作與表演都敏感地反映著這一時期的麵貌。多種戲劇體裁和手法應運而生,正劇、喜劇、曆史劇、散文劇、小劇場話劇等異彩紛飛,形成了一幅話劇大觀的嶄新局麵,春天的氣息洋溢大小舞台。正是有了這樣的大環境,在這種極富生命力的強勁氣息吹拂下,2002年11月,澳門迎來了規模空前的第四屆華文戲劇節。

華文戲劇是指用華語演出的戲劇,主要是話劇。如果把中華文化比作一條閃光的河,那麼華文戲劇便是其間耀眼的波。第四屆華文戲劇節由澳門特別行政區文化局主辦,來自內地、香港、澳門、台灣的八台大戲薈萃濠江,飛花揚葉,落英繽紛,整整一個星期,在澳門掀起藝術的燦然大風。那一道道絢麗的文化彩虹,扮靚了濠江上下、澳門之夜。中國國家話劇院的《紀念碑》和《生死場》大氣厚重,撼人心魄。人類正走向成熟的艱苦曆程,華夏北方農民的掙紮與奮爭,穿越時空,以怒濤奔馬的豪放馳騁舞台,展示了中國話劇藝術的實力和水平。香港話劇團的《新傾城之戀》,由張愛玲的名作改編而成。劇作擷取原小說中的精妙之處,加以新的時代熏陶,將這出曆經尋尋覓覓始得真愛的故事表現得雋永含蓄,華貴典雅。大牌明星的悉心演繹,在舉手投足間盡透韻致。台灣屏風表演班帶來的《征婚啟事》,借助對人生情感的多維思考,運用嫻熟的搞笑喜劇形式,詼諧幽默,嬉笑怒罵,通過一個征婚女人同16個應征男人的心靈對話,直視當代人的愛情觀,在舞台上流動出人生如戲、戲如人生的真假虛實。澳門作為東道主,此番共有《玻璃動物園》、《共鞋連履》、《蘭陵王》、《拾遺記》四台節目參演。四台風格不同的戲劇集中展現了澳門戲劇當下生存與發展的狀態。澳門從來就沒有專業話劇表演團體,可擁有14個之多的業餘劇團。演員雖說也都是業餘的,成員來自社會各階層,有大中學生、退休老人、政府職員、教師、工人等,充分顯示出澳門話劇的群眾性特點。但當地獨特的人文氣氛仍然造就了澳門話劇表演的多樣性和相當的藝術品位。同時,澳門也有一批演技相當不錯的中年演員。他們在平素的戲劇會演中常常上演一些中外名劇。表演有板有眼地遵循斯坦尼表演體係和中國戲曲的表演風格,注重人物內心的體驗,內涵豐富。而另一批青少年的話劇愛好者,則更加熱衷一些較為“先鋒”的表演手法。表演上強調的是“表現”,著重人物內心的對比。這次華文戲劇節,他們和衷共濟,聯手傾鑄地道的澳門情懷,打造話劇新的殿堂。《玻璃動物園》通過導演不尋常的調度,在舞台上增添了新的元素,呈現出契訶夫戲劇式的淡淡的憂傷,述說著導演特定的追求。《共鞋連履》以舞台特有的質樸,反襯出演員表演的投入,唱響了一種濃濃的澳門別樣情懷。《蘭陵王》是一出環境戲劇,它的表演者勇敢地推倒框式舞台的“四堵牆”,把戲搬到了碼頭公園演出。靠近海邊的坡地自然形成了幾個不同的表演區,公園中的樹林、小山、水窪連同點亮的火把、搭起的帳篷,營造出講述一個古老故事所需要的氛圍。我觀此劇,不僅萌發耳目一新的感慨,而且心中升騰起一種話劇必須重新重視已經逝去的優勢,如何尋找到話劇與觀眾審美情趣的共振之企盼。《拾遺記》大體可列入實驗戲劇的範疇,澳門石頭公社的藝術家們將它置於一小型瀑布旁演出。強烈的燈光,四濺的水花,摻雜動態的機械裝置,編織成新型的舞台形式。多位演員在其間徜徉、騰挪、舞動,展示出生命中不斷尋找的狀態,在實驗觀賞性的突破上引人矚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