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信澤半伸著手一直僵在半空中,直到確定那片門真的已經掩實才顫巍巍的起了身,然後深深的歎了口氣,邁著蹣跚的步子向門口走去。
房間裏,倪星宇抱著臂站在窗戶前,從倪信澤從房子裏出去,他的目光就一直追隨著他的背影,看著他已經佝僂的背,倪星宇的眼睛不由得泛起一絲生澀,直到倪信澤的身體完全被幕布遮住,然後和暗夜融為一體,再也看不清,他才拿起手機打了一個電話,然後深歎了一口氣,拉開了房間。
“怎麼不等我。”看到餐桌上淩楚妤和倪航吃得正香,他立刻將麵上的憂容掩飾起來,然後坐到了桌上,隻是今晚原本承載著喜慶的一頓飯,此刻卻因為這突如其來的一場事故顯得格外壓抑。
夜沉如水,淡月籠紗,繁星掛在蒼穹,閃著耀眼的光,也預示著下一個晴天,薄薄的輕霧漫起在空氣裏,透出絲絲的寒意,銀色的月光灑進房間裏落下一塊不規則的斑駁。
淩楚妤站在窗前看著那彎彎的月牙,深深的歎了口氣,心裏卻不由得染上一絲莫名的哀傷。
“在想什麼呢?”倪星宇將一件衣服披在淩楚妤的肩上,接著從後麵輕輕的將她抱住,臉緊緊的與她相貼。每天的這個時候是他感到最幸福、也是最溫馨的時刻,因為他發現B市的夜真的很安靜,純如清水淡如煙,給人一種很舒適的感覺。
“你呢,心裏還難過嗎?”淩楚妤淡淡的問道,今天晚上他和倪信澤的對話其實她都聽到了,隻是一個晚上他都像以前一樣,在她麵前偽裝著,不讓她擔心。
“你都知道了”倪星宇輕輕的吻著淩楚妤的發,他從來沒有想過要告訴她,因為那是他的痛,他不想讓它也成為她的傷。先前對倪信澤說出那些話的時候,他不是不心痛,不是不難過,可是他不能助長他的行為,八十歲的父母養不活六十歲的兒女,不論怎麼樣,倪星瑞以後的路都得靠他自己走出來,這樣他才可以真正的生存下去。
“嗯。”淩楚妤,也不避諱的點點頭。
“是不是覺得我很絕情?”倪星宇放在淩楚妤腰間的手不由得一緊,他不知道她會怎樣看他。他這麼‘忘恩負義’的對待養育了他二十多年的父親,應該很殘忍吧。
淩楚妤搖搖頭,眼睛投向那滿天的繁星:“如果絕情你就不會打電話給付經理了。”那個電話雖然倪星宇說得很小聲,但是她經過房門前的時候還是聽到了。
“是不是覺得很奇怪,我為什麼不正麵將星瑞收購?”倪星宇的目光變得深邃起來,緩緩的淩楚妤的耳側吹著氣。
淩楚妤點點頭,對於倪星宇這反常的舉動,當時她確實很懷疑,因為如果當著倪信澤的麵幫助倪星瑞,那麼倪信澤就會不那麼無助的離開,也許現在他恨倪星宇也說不定。
倪星宇躊躇了好一會兒才緩緩的解釋道:“我和他的關係你應該也知道,他是害我父母的凶手,於情於孝,我不應該幫他,可是他畢竟養了我二十多年,於私於良心,我不能不幫他,之所以選擇幫他也是為我和他之間作個了斷,如果我正麵幫他,以後他碰到什麼事情必然還會想到我,而我必須斷了他這個念頭,不是因為怕麻煩,隻是不想再和他有什麼牽扯,像我們這樣的人還是一輩子不要再見的好,而且我相信經過這一次大劫,他也應該明白了很多東西,我不正麵幫他,也是不想讓倪星瑞有一種依賴的心態,每個人的路都是自己走出來的,他可以幫得了倪星瑞一次,卻幫不了一輩子,所以希望他能夠明白這個道理。”原本這些話他不想對淩楚妤說,隻是今天的月光太傷感,傷感到他沒有辦法將這些話藏起來。
“星宇,難為你了。”能夠這麼想,並可以不計前嫌這麼做的,足以表明這個男人有夠大的胸懷,雖然他說得如此明晰,但是他的心依然是苦的,因為這輩子,他沒有能得到他一直渴望的父愛。
空氣中的潮氣越來越重,月亮慢慢的穿過那薄薄的雲紗,藏起了臉。兩人相擁看著那一輪明月,誰也沒有說話。
“星宇,你說他現在快樂嗎?”來到B市的四年裏,淩楚妤從來沒有在倪星宇的麵前提起過尹默林,也許真的是因為今天的月色太傷感,所以那月牙便把她埋在心底已久的傷痛也一並勾上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