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政所後,程皓正在那等著我。我們閑聊了一會兒,大概彼此的心情都不是太好,聊得很無趣。劉一德的事老在我心裏攪和,我突然覺得,他給的陪聊費,應該迅速地花掉。吃飯的時候,程皓想起了他的家。他母親的病時好時壞,時時影響著他們兄弟二人的心情。我讓他說說花妮的故事,不知道為什麼,我總感覺那個小女孩背後有太多的故事。
程皓知道的事也不是太多。
花妮家和他家是鄰居,如果程明和花妮能談戀愛,就可以叫做青梅竹馬,可惜不是,他們倆隻是熟悉的好朋友。在高三時,考過全校十幾名的花妮又往後退了十幾名,她不太愛和程明說話,當然更不太愛和別人說話。後來,花妮偷偷對程明說,她可能念不成書了。她爹說,念了也是白念,上大學可不是開玩笑,要好幾萬哪。花妮的話把程明都說得害怕了,因為自己家和花妮家也差不多窮。程明到家後就打聽花妮家的事,他媽告訴他說,花妮家都窮成啥樣了,花妮的哥哥介紹了好幾個對象都沒談成,眼看快二十的人了,連個媳婦也娶不起,讓村裏人笑話。
花妮有自己的打算,她本來想自己先上大學,參加工作後掙錢為她哥哥娶媳婦,結果讓她爹罵了半天。她爹說,要是等她掙了錢再為她哥哥娶媳婦,別人家出生的孩子都能下地勞動了。看來花妮非退學不可了。這種事在農村沒法論理,程明也有類似的感覺,他和花妮同病相憐,不想讓花妮退學,但又沒辦法幫她。程明從小和花妮在一塊長大,從來沒見過花妮那麼傷心過。
可是,任何擔心好像都是沒用的,不久後,花妮開始曠課了。以前,程明坐在她的後麵,總能看見她在那專心地聽,她的馬尾辮子拖在凳子的靠背上,那個靠背上的花紋,程明都能隨手畫出來,她站起來回答問題的時候,辮子就一晃一晃的,讓程明的心旌搖擺。可現在,她不在的時候,那個凳子經常就被另外一個男生搬走了,程明趴在桌子上,一遍一遍地回想,不知道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我問:“那他們為什麼又到這個城市來打工?”
程皓:“細節還是聽我弟弟的吧。”
聽程皓緩緩地講著,我悄悄地問自己:我為什麼沒有過這樣的感情和感覺?我們為什麼把愛情的開始定義為接吻和愛撫?這一切都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我的初吻像珍藏在現代愛情小說書中的一片紅葉,已經失去了她該有的顏色。很快地,我又對我的獻吻有了悔意。
實際上,從那以後,每當我在報刊上看到少男少女的純情戀愛故事時,我都會有一種或濃濃或淡淡的失落感。許多人帶著不少遺憾走完他的一生,而人生最大的遺憾,莫過於始終不曾擁有一段美好的感情。為了這種感情,許多人在婚後多年,甚至人到中年時還在幻想著補上這一課,然而時過境遷,補回來的究竟是什麼,如魚飲水,隻有他們自己知道其中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