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以後,程皓才敢在那條林陰道上告訴我說:
“那段時間,我每一天都在擔心你,我把對你的愛一直強壓在心底。我反複告訴自己,我沒有資格,我沒有資格。我不想在沉重的心理負擔中度過一生,我更不想讓你一生都守著一個欺騙你的人。”
當他告訴我這一切時,我欲哭無淚。然而,我沒敢告訴他,其實,一切都是可以原諒的,因為我相信,程皓始終是善良和真誠的。
可是一切都太遲了。程皓和我說這些時,我的男朋友正在隔著兩條街的單位等我吃晚飯。他也是善良而真誠的。
剛離開程皓那段時間,凡是被我認定為與美好愛情有關的事,都讓我傷感不已。程明和花妮雙雙參加了高考,7月11日,我見到了他倆一臉興奮的樣子,知道他們倆考得不錯。考完試後,他們給自己放了三天假,然後又回到那家廣告公司,享受著他們的快樂。那時候,我感覺,他們真和一對小情侶似的。我想起程皓的話,他說,山泉一樣純潔的愛情,一到城市,就被浮華給蒸發了。程明和花妮的愛情,也會蒸發嗎?
水蓮的愛情也讓我心煩意亂。看著她對劉一德小鳥依人的樣子,我嫉妒非常。我不禁暗想,原來女人由純情女孩蛻變成妒婦並不需要多麼複雜的程序,有時隻是一場自以為必得卻最終一無所獲的愛情就可以奏效。在生活中,我看到,這還僅僅是由於另外一個女孩子過得比自己幸福,如果與她一起幸福著的,正是離自己而去的男朋友,後果更是不堪設想。
水蓮達到了自被孟進軍迷奸以來最好的狀態,雖然她從來都是用笑容來化妝自己的臉,但在我看來,她的心情甚至比以往任何時候都好。
水蓮每天給我講劉一德繪畫方麵的進展,一再提到不少我並不熟悉的所謂畫壇“名人”,說這些名人如何器重、幫助了劉一德。這一切都像一個剛剛生了小孩的婦人,逢人必說她家的孩子如何如何,說到細節處簡直能讓聽者去抹脖子,而且,發生這種情況的前提還是,她的孩子並沒有被狼叼走,她自己當然也沒有瘋掉。
我沒有想到,水蓮也會變成一個嘮嘮叨叨的小女人。我想,一個並不相信愛情的人,一旦遇到了愛情,可能就是這個樣子的。就像我,一個居然敢在這種時代還相信愛情的人,到底還是吃虧了。
我不得不承認,人哪,還是什麼也不相信要好一些,尤其是對於美好的事物。因為什麼也不相信,並不堅信人世間的美好,所以每得到一些美好,就有意外的收獲和喜悅;反過來,如果什麼都相信,甚至常常沉浸在一種幻想中,每得不到或者失去什麼美好的東西,就隻能是傷心和痛苦。
為了劉一德的畫展,水蓮繼續和那文化官員商量一些具體事情。文化官員依然很熱情地幫助水蓮,並給水蓮進行細節上的指點。幾天後,在省政協的一次座談會上,那個文化官員見到了水清流,兩人就說起了客套話。文化官員就說:
“水老板生了個好女兒,長得漂亮,也能幹。找的男朋友也很有才華,畫得不錯嘛,將來肯定有出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