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中,他眯起了眼睛,以為自己看得不夠真切。
韓恩的車風馳電掣地在那一頭停下,她失魂落魄地上橋,巴著欄杆幹嘔。
什麼也吐不出來。什麼也吐不出來。
她喘息著抬頭,夕陽勾出了她的半片剪影,整個人像是碎在了風裏。
南來北往的江水在腳下滔滔而去,卻帶不走她的屈辱和悲涼。
指甲深深陷在手心裏。終於,她的眼角滑出了一滴脆弱的眼淚。
他看著她柔弱的側影,被黃昏染成了淡淡的金黃。
這一秒,站在對岸的周冠啟再也不能克製自己的欲望,雙腳沒有意識,隻知道順著她的氣味茫茫然地走去。
隻有一個念頭:她是他的。
她抬首間的微笑,依偎在懷中的體溫,耳鬢廝磨間的低喃……五年前一幕幕深埋的影像突然像快速回放的電影,順著他的腳步在心中陡然炸開。
有汽輪在橋下駛過,發動機在江水中轟轟作響。
身後有氣息,就在正要回頭那一秒,韓恩卻自背後被陡然抱住。
她大叫著掙紮,腰上的雙臂卻越箍越緊,像要將她折斷。
幾乎是下一秒,韓恩就認出了他的氣味和觸感,手腳踢打卻依舊掙脫不開,終於用盡力氣,軟軟地任他抱著。
他們緊密地貼合在一起,他的頭埋在她的肩窩裏,輕輕揉動,像個難受的孩子。
天色漸漸暗淡,倦鳥低旋,劃過他們的上空。
直到臉側感受到一小片濕涼,他才慢慢地抬起頭來,嘴唇貼著她的淚痕輕輕吻幹她的眼淚。
良久,他尋找到她的肩把她挀正,她含淚看著他,視線模糊。
看見她的淚水他反而感到一種占有的快感。她的眼淚是他的,一直都是。手機響。周冠啟看也不看地從懷裏掏出來,在江上拋出一條弧線。
他的手貼上她頸側,掌心溫熱。
“小恩,回到我身邊來。”
多可笑。就在剛剛,他的女人還在他們的家裏質問她,這一秒他卻對她說,回到我身邊來。
韓恩看著他,恨到一定的程度,心卻空了。
“周冠啟,你讓我覺得齷齪。”
他在記憶與柔情中被她喚醒,他看看她,嘴角一扯,像是笑。
他伸手幫她挽好臉側的碎發,聲音就遊離在耳畔:
“小恩,你早就應該這樣。你恨我,發瘋一樣地恨我。為什麼要裝作無所謂,為什麼要裝作忘記。韓恩,這五年來,其實你一點也沒變。
你可以恨我,你也有權利恨我,這是一件應該的事。”
他的手指離開她,眼睛端詳著自己的作品:“你還是和五年前一樣,一樣喜歡偽裝。”
韓恩看著他突然輕笑出聲,淡淡瞥他一眼,轉身將目光撒向江麵。
“周冠啟,你未免把自己想得太偉大。
我認識你的時候才20歲不到,跟了你一年多,你辜負了我。我恨你,那一點不假,因為我最好的最珍貴的都給了你,你卻不珍惜。但是,五年過去了,你有沒有想過,在這五年裏,我的人生發生過什麼?怎麼會隻有你一個?
我確實忘不了你,因為你是我的一個教訓,時刻提醒我看清身邊的每一個人。
你的影響,隻是這樣。”
他看著她的背影,問自己,如果再來一次,怎麼選擇?
他走到她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