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黑黑的夜色下,雷雨交加,雨水敲打在樹枝枝上,狂風刮著破舊的窗紙呼呼作響,村中小道上的土因為大雨的滋養而變得泥濘不堪。寂靜的村中隻能看見一個高大的漢子扯著一個小腳大娘狂奔著。
前麵的漢子大約四十歲左右,黝黑的方臉上長滿了絡腮胡,倆眼因焦急而瞪得老大,後麵是一個年歲有些大的婆子,倆人深一腳淺一腳的踩在村中泥濘的小道上,風雨中夾雜著漢子粗狂的聲音,“王婆,你再快點,俺家婆娘疼的厲害...”
兩人剛在一個小籬笆院子前停下,門就從裏麵推開,一個約六七歲的男孩衝著那漢子大喊:“爹,快點,娘出了好多血。鐵大娘叫產婆快點進去”
倆人急忙引著那大娘到了一個矮小的土坯房前,王婆對著門口黝黑中透著通紅的漢子說;"富貴,大郎,你們急甚,哪有哪個婆娘生孩子不疼的,你就等著抱大胖小子吧。”隨後就推門邁了進去,院中隻能聽見婦人生孩子的叫聲和漢子粗狂的喊聲:“俺不要兒子,俺要閨女和俺婆娘!”
不多時,有個瘦高的男人從隔壁院走來,急衝衝的對漢子道:“富貴老弟,這是俺媳婦兒之前燉得雞湯,說是喝了才有力氣生娃兒,你快讓大郞端進去給弟妹喝了!”
秦家大郎走到產房送雞湯去,秦富貴隻來得急衝著瘦高漢子笑笑,又焦急的瞪著燈籠大眼衝到產房門口仔仔細細的聽著,嘴裏不時還伴著嘟囔聲:‘天老爺保佑,保佑俺家婆娘和俺閨女平平安安的,天老爺保佑。。。”
趴在門邊聽了一陣,除了自家婆娘偶爾的叫聲,鐵大娘和王婆安慰婆娘的聲音,便啥也聽不見了。那絡腮胡漢子回頭對著高瘦男人說:“鐵大哥,你說俺家婆娘這一胎是個啥,俺其實想要個女娃娃,男娃子,俺有俺家大郞就知足了,俺現在就想要個女娃娃,就再也不讓俺家婆娘有了,俺婆娘這些年的身子越來越經不住事了,鐵大哥,你說俺媳婦兒疼不?”絡腮漢子不等高瘦男人回答就轉頭對自家小子說:“大郞,你快去門口聽聽,你娘在裏麵咋樣?”
男孩應了一聲,轉身就帶著肥胖的身子,啪啪啪的跑到了門口。
那高瘦男人看著絡腮漢子,那麼壯實的大老爺們,居然為了個生孩子的婦人急得團團轉,無奈的笑了笑:“富貴老弟,你快別轉悠了,你轉悠得我都煩了,你鐵大嫂在裏頭呢,你急啥,哪個婦人不生娃,能有啥事?再說了,你要啥女娃?你還嫌你家過的不夠差是不?要我說,還是得生個大胖小子。”
那高大的漢子一聽這話不樂意了,把脖子一扭,燈籠似的眼睛一瞪,喊道:“俺不!俺就要個女娃娃,往後讓大郞照顧她,俺家吃得起飯。”
原來這高大駭人絡腮漢子名叫富貴,是個種田的泥腿子,家裏有個七歲大的男孩,叫大郞,長得壯壯的,透著一股農村小子的憨傻,高瘦的漢子是他家鄰居,鐵二,平日裏兩家的交情倒是挺好,今日富貴家生娃,鐵大嫂老早就過來了,知道富貴家沒有肉食,還提早把自家的老母雞宰了一隻,燉了雞湯,提早溫在自家灶上,等富貴媳婦生娃子前,讓她家爺們端了來。
兩個時辰過去了,寂靜的村中不時傳來幾聲土狗的叫聲,倆個漢子領著男孩就蹲在了院中桂樹下,三人都支著耳朵細細的聽著動靜,屋裏不時傳來王婆和鐵大嫂的聲音:“桂娘,你再使使勁兒,娃子的位置不對。”
“秦家娘子,娃子的頭出來了,你再用力,快出來了”
。。。。
屋裏忽得響起嬰兒嚎叫哭聲,院中三人一齊衝到了門前,富貴睜著大眼望著,王婆和瘦高漢子的媳婦--鐵大娘推開門對著桂樹下的四人道:“生了生了,桂娘給你生了個俊兒閨女。”
富貴張著大嘴笑了笑,“閨女,真是個女娃娃,大郞,你聽見沒?是個女娃”漢子對男孩說道,喜悅的聲音大的震天響,
緩了一陣,又對倆婦人問道:“那俺婆娘呢,俺婆娘咋樣?”
鐵大娘張嘴,露出滿嘴微黃的牙道:“沒事,你家娘子沒事,瞅你急的,不就是生個娃嘛,俺當時生俺家虎子的時候可比這難多了。。”
富貴沒時間聽鐵大娘絮叨,對倆人道了謝,又叫秦大朗取了一錢碎銀子給了產婆--王婆,就送了三人出家門,產婆顛了顛手裏的碎銀子,仿佛怕有人搶一般,急忙的揣進了懷裏,又露出沒剩幾顆的黑牙對著富貴說了一簍子吉祥話,才倒騰著一雙小腳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