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曾有的美好,與當前的苦楚,都梗塞在陳秋雁心頭,眼明手快,辦事快刀斬亂麻的聰穎不知跑到哪裏去了,隻感到自身的無能、無奈、無助。他不知不覺,來到幼兒園門口。
那裏聚集的人很多,公公婆婆,叔叔阿姨,什麼人都有;還有各種各樣的運載工具,大車小車,公車私車,摩托車電瓶車,大量的自行車······這裏真是體現中國特色的集散地。這麼多接公主、公子的車和人,等待中產生的那麼多熱烈的氣氛,都沒能感染陳秋雁,把他悲哀的情緒從體內排出去。他孤獨的尋思著,漫不經心的站著,看越來越多的人和車,將交通阻斷,聽越來越喧囂的聲音,將熱情點燃。他稀裏糊塗的聽見,在他身邊的大娘,對一個衣著華麗約有四十歲、卻滿臉滄桑的中年女人問話:
“你丈夫病情怎麼樣,好些了吧?”
陳秋雁發現,那中年婦女一臉愁容,幽幽地說:“能好到哪裏去呢,碰上了這種病,要治好實在難。醫生說,要治好,隻有換腎一條路。可腎長在別人的腰上,哪裏像水果蔬菜,可以隨便采購的。”
老大娘歎了口氣,說:“哎,說得也是,像你家,做手術,錢是出得起,找起腎,倒也真是難。”
中年女人說:“是啊,並不是像人說的,有錢好買命。現在,中國法律不容許器官買賣,找腎隻局限在那些願意捐獻的死囚犯、臨危病人身上,要排隊等待,哪年哪月才能輪上你?或許時間長,輪上了,但病人早不行了——你說,光有錢有什麼用啊。”
陳秋雁將死的心忽然跳動了一下,半眯著的眼睛睜了開來。機械地向中年婦女走近去,近乎謙卑的說:“大姐,能和你說句話嗎”
出於女人的本能,她退了一步,警惕的看著陳秋雁說:“你要幹什麼······什麼事,你?”
陳秋雁慌忙說:“別誤會,別著急,我也是來接孩子的。剛在,無意間,聽見了你們的談話,您的難處,我有個想法,看能不能幫你解決。”
中年婦女十分疑惑:“你有什麼辦法,你是醫生嗎?”
陳秋雁示意女人到人少的一邊,低聲的說:“您剛才不是說,您丈夫需要腎?我願意給。”
女人吃驚地盯著陳秋雁,說:“這怎麼可能?看你身強力壯,怎麼可以獻腎?怎麼回事,你說。”
陳秋雁的鼻子忽然一酸,眼睛也紅起來,說:“不滿你說,這與其說為你丈夫的病,還不是說為我自己,我缺二十萬錢救我夫人。這與買賣不同,我們是雙方自願,你需我要,互相幫助,就不存在違法。大姐,幫幫我。”陳秋雁說到此,淚如雨下。
中年婦女沉默了一會,說:“那好,讓我回去考慮一下,也與家人商量商量,明天再與你聯係。你把你的電話號碼告訴我。”
陳秋雁苦笑了一下,說:“難為情,身邊已沒有值錢的東西,手機也······把您的手機號告知我,我抄一抄,我明天打公用電話與您聯係,可以嗎?順便問一聲,女士,您貴姓?”
女士說:“我姓郝,那明天及時聯係。”就這樣約定下來,女人把號碼給了秋雁,也問了陳秋雁姓名,各自帶著孩子,也帶著一種不知悲喜的希望,回去了。
陳秋雁帶著寧寧,回到了醫院,立即讓臉洋溢起笑容獻給妻子,心底裏一點點成長著的希望,將僵化的臉慢慢地溶解了,他好像覺得,治愈妻子已不是一個夢,如果剛才的約談成真的話。這天,陳秋雁始終微笑著,他要把這種希望,這種信心,也要傳染給妻子,融進她的血液裏。
過多的希望,將秋雁包裹起來,燒烤著每一分每一秒,使秋雁熱切難耐,這個晚上陳秋雁像翻燒餅,可見,有時候,希望也是一種煎磨,希望使秋雁徹夜不眠。第二天一早,陳秋雁隻喝了一碗豆漿,算作早餐,就去撥郝女士的電話。
希望還在成長,很可能成長為現實,聽聲音,郝女士在電話那頭顯得很興奮,說她們一家人都很感動,很感激,謝謝他給她們一家帶去了希望。並告訴他:“我已與醫院聯係過了,明天你如果有時間,到醫院檢查下血型。”秋雁急不可耐,說:“今天不可以嗎?”郝女士說:“驗血一般都要空腹的,你還沒吃早餐嗎?”秋雁深恨自己貪嘴,喝了這該死的豆漿,然已沒有辦法,隻能等到明天了。郝女士說:“不急,這麼多天都過來了,還在乎再挨一天?明天早上再莫吃東西,在市新華醫院見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