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三 書八首(3 / 3)

【與楊節推書】

洵白:節推足下,往者見托以先丈之埋銘,示之以程生之《行狀》。洵於子之先君,耳目未嚐相接,未嚐輒交談笑之歡。夫古之人所為誌夫其人者,知其平生,而閔其不幸以死,悲其後世之無聞,此銘之所為作也。然而不幸而不知其為人,而有人焉告之以其可銘之實,則亦不得不銘。此則銘亦可以信《行狀》而作者也。今餘不幸而不獲知子之先君,所恃以作銘者,正在其《行狀》耳。而《狀》又不可信,嗟夫難哉!然餘傷夫人子之惜其先君無聞於後,以請於我。我既已許之,而又拒之,則無以恤乎其心。是以不敢遂已,而卒銘其墓。凡子之所欲使子之先君不朽者,茲亦足以不負子矣,謹錄以進如左。然又恐子不信《行狀》之不可用也,故又具列於後。凡《行狀》之所雲皆虛浮不實之事,是以不備論,論其可指之跡。《行狀》曰:“公有子美琳,公之死由哭美琳而慟以卒。”夫子夏哭子,止於喪明,而曾子譏之。而況以殺其身,此何可言哉。餘不愛夫吾言,恐其傷子先君之風。《行狀》曰:“公戒諸子,無如鄉人父母在而出分。”夫子之鄉人,誰非子之兄與子之舅甥者,而餘何忍言之。而況不至於皆然,則餘又何敢言之。此銘之所以不取於《行狀》者有以也,子其無以為怪。洵白。

【與吳殿院書】

洵啟:京師會遇,殊未及従容,屬家有變故,倉遽西走,遂不得奉別,怏悵不可勝言也。向每見君侯,談論輒盡歡。而在京師逾年,相見至少,誠恐憲官職重,是以不敢數數自通,然亦老懶不出之故。及今相去數千裏,求複一見不可得也。曩曾議及故友史沆骨肉淪落荊楚間,慨然太息,有收恤之心。沆有兄經臣者,雖臥病而誌氣卓然,以豪傑稱鄉裏,使得攝尺寸之柄,當不鹵莽。常以為沆死而有經臣者在,或萬一能有所雪,今不幸亦已死矣。追思沆平生孤直不遇,而經臣亦以剛見廢,又皆以無後死。當其生時,舉世莫不仇疾,惟君侯一人獨為哀閔,而數年間兄弟相繼淪喪,使仁人之心不克少施。嗚呼!豈其命之窮薄至於此邪!經臣死,家無一人,後事所囑辦於朋友。今其家遺孤骨肉存者,獨沆有弱女在襄州耳,君侯尚可以庇之,使無失所否?阻遠未能一一,伏惟裁悉。不宣。洵白。

【謝趙司諫書】

洵啟:向家居眉陽,以病懶不獲問従者,常以為閣下之所在,聲之所振,德之所加,士以千裏為近,而洵獨不能走二百裏一至於門。縱不獲罪,固以為君子之棄人矣。今年秋始見太守竇君京師,乃知閣下過聽,猥以鄙陋上塞明詔。不知閣下何取於洵也。洵固無取,然私獨喜,以為可辭於世者,其不以馳騖得明矣。洵不識閣下,然仰聞君子之風,常以私告於朋友。特恨其身之不肖,不得交於當世,以遍致閣下之美。所告者皆饑寒自謀不暇之人,雖告而無益。然猶以素不相識之故,得免於希勢苟附之嫌,是其不識賢於識也。今世之所尚,相見則以數至門為勤,不相見則以數至書為忠。夫數至門者,虛禮無用,數至書者,虛詞無觀。得其無用與其無觀而加喜,不得而怒,此與嬰兒之好惡無異。今閣下舉人而取於不相識之中,則其去世俗遠矣。寓居雍丘,無故不至京師。詹望君子,日以複日。頃者朝廷猥以試校書郎見授,洵不能以老身複為州縣之吏,然所以受者,嫌若有所過望耳。以閣下知我,故言及此,無怪。

【與孫叔靜】

久承借示新文及累為訪臨,甚荷勤眷。文字已細觀,甚善。必欲求所未至,如《中正論》引舜為證,此是時文之病。凡論但意立而理明,不必覓事應付。誠未思之。專此,不宣。洵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