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袍男人道:“秦寺不是外人,但說無妨。”
青衣小侍終於開口道:“方才封將軍差人送信來邀您今日酉時過府一敘。”
“現下幾時了?”
“回大人,未時三刻。”
紫袍男人低低的抒了一口氣,道:“知道了。”
秦寺一臉凝重的看著他。
青衣小侍有些猶豫的看看兩人,又從懷裏拿出一封信來,遞給紫袍男子,紫袍男子將信打開,信箋普普通通,打開來卻有一股似有若無的香氣散發出來,一枚幹枯的石楠葉子掉落在了桌麵。
“木南?”秦寺有些擔心的問道。
“無事。”木南笑笑,將信折了起來,收好放進了自己的懷裏。
“公子,那人還在等您回話。”青衣小侍看他隻是將信收起來,麵色有些著急。
木南低頭慢慢的摩挲著粗糙的杯子,而後抬頭一笑:“不必回了。”
“南哥哥有回信麼?”
一個身穿紅色宮裝眉目嬌豔的女孩子看到身邊的侍女進來,急忙從凳子上站起奔了過來,握住了侍女的手緊張的問道。
“公主,木公子什麼也沒說。”侍女有些無奈。
“怎麼可能?”公主麵色霎時蒼白,往後連退了好幾步,神色有些恍惚,“他難道不知道,難道不知道哥哥現在就想要他的命嗎?”
“公主——”一旁的侍女扶住了她。
“好,好!”公主喃喃道,思量了半晌,而後道:“去容華宮,我去見見我的好王嫂。”
木南和秦寺分別後,徑直回到了府裏,距離酉時尚有一個時辰,繞過廊簷雕琢,假山石刻,滿目蒼翠的院子,到了自己的書房,將門合上,從懷中拿出信,打開後又細細看了一遍,低下頭思量了一回,點燃燭台,將信連同那枚幹枯的石楠葉子一並燒了,火光大盛,似有若無的香氣散發出來,他靜靜的看著被燒成了灰燼的信,忽而嘴角抿出一絲笑意來,而後轉身,須臾間,房間裏已經是空空蕩蕩,哪裏還有什麼人影。
酉時還差一刻,封府的聽風閣內,一張不大的小桌上擺滿了酒菜,封策正跪坐席上,手裏拿著白玉酒杯,看著酒杯裏水光瀲灩的美酒。
封府的聽風閣建在湖中,湖麵頗廣,南方本身多風,置身於湖中心的閣中能聽到不同的風聲,因而被稱為“聽風閣”。但這聽風閣四麵環水,隻有一條漢白玉石砌成的小道勾連岸邊,安全卻也危險。
封策對麵的席案微微一動,聽聞動靜的封策抬起頭笑道:“來了?”
對麵的席案上一個人影漸漸顯現,一聲淡笑傳來:“封將軍有請,豈敢不來?”
“不問問我為何請你來麼?”
“好友相邀,還需要問理由?難道不是想把酒言歡一場?”
封策點頭笑道:“木南真乃光明磊落一君子,當浮一大白,敬你。”
兩人舉杯,彼此將酒杯裏的酒喝盡了。
木南道:“封將軍莫不是有什麼心事?”
封策搖頭失笑:“你呀,不過你說的也不錯,我是有心事,而且是很重要的心事。”
“哦?”木南拿起身邊的美人簪花壺將自己的酒杯斟滿,道:“那我來猜上一猜,你的心事可是與我的生死有關麼?”
封策麵色震驚,抬頭看他,卻見對方眉目間神色淡然,仿若不過在說一句再家常不過的話一般。
“為何這樣說?”
封策也拿起酒壺想將自己的酒杯斟滿,隻是執著酒壺的手微微的顫抖了一下,酒沿著酒杯往外溢出,浸濕了桌麵。
木南歎道:“封策,時至今日,王上的心思我若還不明白,我也辜負了石楠雀這個名號。”
封策忽而將酒杯重重放下,聲音放的很低:“你可知這聽風閣四周皆是箭士?阿南,王上要你的命,我——”
“我不會怪你,從被接入皇宮訓練的那刻起,我即知我的命運,我接受,你無須自責。”
木南沒有等封策說完,就打斷了他的話,封策心中難過,麵色中便帶出些傷感來,卻隻覺木南聲音平靜,似乎生死不過平常如一日三餐。
“是王上多慮了,他又何嚐不知隱身術長時間使用對你身體的傷害,盡管如此,他對你卻還是如此忌憚。”
“你作如是布置是想與我同生死嗎?”木南看了周圍一眼,酉時已過,天色已沉,燈籠之外的黑暗裏潛伏著的危險氣息隨著或明或暗的光線充溢在周圍,“箭矢一發,我逃不掉,你也逃不掉,除非——”
噙著一抹淡笑,木南看向酒杯裏清澈冷冽的酒,而後一飲而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