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又是例會。
斯人如林末，動筆多過動嘴的人最討厭這種冗長的口水仗。看看對麵坐著的遲秋目光落在他身後的牆上，空無一物，完全是一副遊離狀態。而那個潘總一天都沒有看到身影。所有負責人都在這裏苦熬，他到哪裏逍遙去了？
熬到下班，這個周末不用加班，終於可以舒緩一下，想到湖邊走走，透透氣。
一起出門的還有遲秋，有人在打趣，遲秋一定又去哪裏泡MM去。據林末所知，遲秋從來不和公司同事深交，隻有幾個他們設計圈的朋友午休時間偶爾過來。但林末發現一個規律，每個周五下班後，遲秋就背著比平時電腦包稍大的有點戶外性質的包，匆匆走掉，很趕時間的樣子，到了周一卻又早早在茶水間看到他。
老實說，林末原來對搞藝術的人多少有點偏見，那些留著長發，蓄著胡須，肩披無數頭屑，精神頹廢的模樣感覺怪怪的，但是這個遲秋似乎跟他們很大不同。幹淨，清爽，自律，沒有任何邋遢習慣都沒有，上班時間甚至比她還要早些。
兩年前初來公司，林末自知還是個不起眼的助手，一個樓盤不如預計中順利，還要在省級地產雜誌上宣傳一下，這個任務就落在她這個新手手裏。翻看了全部數據、圖片資料之後，林末又到樓盤所在地實地查看，並且還特意查閱了樓盤的前期宣傳內容，寫了份2000字的文稿，交到每周例會上審核，文字本身不久就定稿了，就是幾張相關圖片，略顯單薄，不甚滿意。
例會時，文字部分似乎引起很大爭議，有年輕一點的主管覺得稿子很特別，還有幾個部門負責人就提出，文筆不錯，但是不夠厚重。遲秋一發話，場麵安靜下來，“原來的稿子？就那些生搬硬套的所謂宣傳？千篇一律，換個名字刊登了事的萬金油，如果這樣就售樓，幹脆不要設計師好了。這篇文稿雖然字數不多，但卻都切中了我們主推的東西，我們不就是強調這些房子視野好，可以將錢塘景觀盡收眼底麼？”遲秋一口氣說下來，然後走到林末身邊，輕聲說，“林末，會後請你到我辦公室來一下，我這裏有很多效果圖和實景照片，我們一起選一組出來，這樣搭配起來更有說服力。”
遲秋的工作室很大，有一整麵落地窗，一側的原木書架上擺滿了各類音樂CD，JAZZ，藍調居多。很顯眼的地方放著整套專業級的音響設備，音箱後麵的牆麵是隔音的軟包設計，上麵是尺寸不同的油畫。有幾副很相似，像是一個係列，昏黃的背景，草色藍綠混雜，女人的背影，或者角度很小的側麵，麵容很模糊，看不出年輕與否，但是僅是幾個流暢的線條，就覺得很美了。畫上都沒有落款，隻有黑色幾個字，給母親。
“這些都是你畫的啊？”林末的眼睛閃過一抹亮色。
“嗬，我是學油畫的，後來專攻設計，舍棄不了，有空就動兩筆罷了。”遲秋語氣很淡，看著整麵牆的才華四溢，默想他對油畫的熱愛不會像他的語氣一樣清淡吧。當然我沒有問，這畫上的女人是誰，畢竟還生疏的，思忖著這樣的問題還是唐突了。
“林末，你打開桌麵上圖片文件夾，先瀏覽下吧。”一句話把她遊離的思緒抓回工作範疇。
這算是他們的第一次合作，反響不錯，也算是首席設計師遲秋對新人林末充滿善意的提攜幫助，之後經手的工作逐漸順利起來。
下班了，剛走出大堂，手機突然響了，號碼不認識，接起來：“你好，哪位？”
“不好意思，冒昧了，林末，我是潘……”
林末這時已經清楚對方身份了，“哦，潘總啊，有事麼，我剛下班唉。”
“放心吧，不是加班。不用這麼緊張吧？”對方的語氣有點陰陽怪氣。
“我正好和小姐妹在一起喝茶呢”。林末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撒謊。
汗，電話還沒掛掉，那個潘總已經出現在麵前。
林末不知道這個潘總為什麼給她打電話，並且把玩著手機鬼魂一樣出現麵前。他並沒有拆穿她的謊言，他甚至沒有俗氣地說一句，“既然小姐妹不在，就讓我來請你喝茶吧。”而是任由她借口匆匆走開。
覺得莫名心慌，查看了手機，短信和剛才潘某人的電話，居然是同一個號碼。隨手招停出租車，隻想早點回到住處，喝杯加冰的農夫山泉，才會冷靜下來。這個潘總最初給他的皺眉頭，硬挑剔的強勢感覺仍舊盤踞在林末心裏，自己向來是低調的態度，犯不著和這樣的人工作之外打什麼交道，不是同一世界的人怎能對話？
“為什麼要招惹我？”當然這個問題一直也沒有提出來，直到後來反複琢磨，又似字字沾著血淚。
“沒想到你這麼漂亮！”留了很多驚歎號，這是他對她說的第一句話，當時還沒有刪除，顯示在手機屏幕上，若幹年年後腦海中依然清晰。
林末並不知道他見過自己的照片，還是蘇子出賣了她，她的死黨，這個中學一起走過青澀年紀的家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