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晉公雖險詐,亦有長者之言。仁廟嚐怒一朝士,再三語及公,不答,上作色曰:“叵耐,問輒不應。”謂徐奏曰:“雷霆之下,更加一言,則齏粉矣。”上重答言。
【注釋】
丁晉公:丁謂(966—1037),字謂之,後更字公言,長洲(今江蘇蘇州)人。宋太宗淳化三年(992),登進士甲科,為大理評事、通判饒州。宋真宗大中祥符五年至九年(1012—1016)任參知政事,天禧三年至乾興元年(1019—1022)再任參知政事、樞密使、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前後共在相位七年。乾興元年(1022),封晉國公。後因女道士事,語涉妖誕,貶崖州司戶參軍。在崖州逾三年,徙雷州,又五年,徙道州。明道中,授秘書監致仕,居光州,卒。《宋史》卷二百八十三有傳。險詐:陰險狡詐。
長者:有德行的人。
仁廟:宋仁宗。
叵耐:不可忍耐,可恨。
徐奏:慢慢地回答。
齏粉:粉末,碎屑。
【譯文】
晉國公丁謂雖然陰險狡詐,但也有過長者的言行。宋仁宗曾憎恨一位官員,再三地與丁謂說,丁謂都沒有反應,皇上生氣地說:“問你總不回答,真讓人無法接受。”丁謂慢慢地說:“在您大發雷霆之時,我再附和一句,那不就要將那位官員撚成粉末了嗎!”皇上很重視他的意見。
【評析】
中國人曆來極為重視人品,所以選官用人,通常都是德才兼備,而德往往更具分量。孔子就打過如下極端的比方,他說:“如有周公之才之美,使驕且吝,其餘不足觀也已。”(《論語·泰伯》)即便是古人麵對生死的限斷,想要不朽的時候,最想達成的三個層次中,也是德居首位,“太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其次有立言”(《左傳》)。在這樣的文化傳統之下,有德掩眾醜、無德不足論,就成了很多人理所當然的共識。然而,德固然重要,但畢竟不是人生的全部,所以一票否決,未免有失公允。正如有德的人或許存在偶然的缺點,無德之人也可能具備過人的優長。從一分為二的哲學理論來看,即便是奸佞如丁謂,也還是有可稱道的地方。史書稱:“少與孫何友善,同袖文謁王禹偁,禹偁大驚重之,以為自唐韓愈、柳宗元後,二百年始有此作。”“謂機敏有智謀,狡過人,文字累數千百言,一覽輒誦。在三司,案牘繁委,吏久難解者,一言判之,眾皆釋然。善談笑,尤喜為詩,至於圖畫、博奕、音律,無不洞曉。每休沐會賓客,盡陳之,聽人人自便,而謂從容應接於其間,莫能出其意者。”不可否認,丁謂確是很有才華的人,他一路飛黃騰達,也並非都是鑽營所致。宋人沈括在《夢溪筆談》中記載了丁謂“一舉而三役濟”的故事。真宗年間,內宮失火,樓榭亭台,付之一炬。真宗命丁渭修葺宮廷。丁謂采取了“挖溝取土,解決土源;引水入溝,運輸建材;廢土建溝,處理垃圾”的施工方案,不僅“省費以億方計”,還大大縮短了工期。隻可惜,丁謂辜負了自己的好才華,品德的偏差,最終還是讓他功敗垂成,也再一次驗證了德為根本的古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