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涼的雨滴毫不留情地砸在臉上,手心觸到一大片滑膩的,尚帶著一絲溫熱的液體。
我顫抖著睜開眼睛,腥紅與純白的強烈對比,突兀至極,卻也殘忍至極。
悲傷,痛楚,無助深深地攫住了我的心,無法思考,無法言語,甚至連呼吸也變得困難。
“小姐,你別這樣,人死不能複生。”一名身穿白色大褂的醫生在我麵前蹲下,眼光是憐憫而又同情的。
我猛然抬起頭,緊緊地抱著小遲,神色有些狂亂:“不,你胡說,他答應過不會離開我的,他不會。”
最後三個字我是用吼的,我想當時我的表情一定很駭人,以至於周遭的聲音突然全部消失。
靜,四周除了雷聲,雨聲外,竟一下子沒了先前的嘈雜和喧鬧聲。
低下頭,我小心奕奕地擦著小遲臉上不斷溢出的血,眼淚和著雨水,滴落在他冰冷而毫無生氣的臉龐。
“小遲,你醒醒啊,求你了。”哽咽著,牢牢地把他摟在胸前,搓著他己冰冷的手:“不準你丟下我一個人。”
我還沒來得及聽他對我說些什麼,怎麼可以這樣…就走了?
“我不準,聽到沒有。”情緒頻臨崩潰,我用力地搖著他的雙肩,憤怒地吼著。
“拉開她。”一個陌生又熟悉的男聲從頭頂傳來。
微仰起頭,毫不意外地看到一名白衣少年,正居高臨下地站在我麵前,眉頭輕皺,一臉擔憂地望著我,是阿皓。
眼睛一亮,仿佛看到了最後的希望,我猛然抓著他的手臂:“阿皓,小遲他沒事的,對不對?”
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急切地渴望著一個能認同我的人,就算是騙我,至少我也會覺得安慰。
然而,雖然渴望著這樣自欺欺人的認同,卻也清楚地了解,阿皓..他不會騙我。
“寧舞,你冷靜點。”
阿皓握住我的肩膀,試圖拉開我抱著小遲的手,卻被我甩開了。
眸子裏的光暗淡下去,我朝他搖了搖頭:“阿皓,不要說,我不想聽你說。”
我不要,也不想聽到別人跟我說接受現實,節哀之類的話,我隻是想要一個人的認同而已。
我知道自己很傻,像一隻蝸牛一樣縮在自己的殼裏,懦弱地不願接受現實。
隻見阿皓咬了咬唇,朝幾名醫生點了點頭,像是下了什麼決心。
心裏湧上一股不好的預感,還來不及開口詢問,脖子一痛,腦海裏一片眩暈,緊接著意識模糊了起來。
盡管如此,手指還是緊緊地攫著什麼,不願放手。
恍惚中,有誰掰開了我的手,而身子也被強迫地擁入一個略帶暖意的懷抱。
耳邊傳來一聲輕歎:“傻瓜…”
在很多年後,每當想起當時偏執的自欺欺人,仍覺得心痛。
眼睜睜地看著喜歡的人在自己麵前死去,那種無能為力的絕望和憤怒,不是三言兩語可以言明的。
那時的傷痛造就了我對雷雨天的恐懼和痛恨,那似曾相識的雷雨聲,一遍遍地刺痛著我。
就像一道己經結痂的傷疤硬生生地被人揭開,鮮血淋漓,卻又無處可逃。
回憶結束,我己經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了,觸目所及,是一片霧濛濛的白色雨霧。
雷聲並沒有停,雨也漸漸地愈下愈大,我跌跌撞撞地闖進一個可以避雨的地方,痛苦地抱著頭,倦縮在一角發著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