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路路通發現繼續一個人待下去實在承受不了這種痛苦,於是他敲開了艾娥達夫人的門,走到她的房間裏,在一個角落裏坐下,一言不發,隻是用悲傷的目光看著這位年輕的女士。艾娥達夫人仍然愁眉苦臉。

大約7點半的時候,福格先生派路路通去問艾娥達夫人是否可以跟他談話,沒過多久,福格先生就和艾娥達夫人單獨在房間裏了。

菲力斯·福格搬過一把椅子,麵對著艾娥達夫人在壁爐附近坐下。他的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回來時候的福格仍然是那個走時的福格,一樣的平靜,一樣的鎮定。

有幾分鍾他坐在那裏一言不發,然後抬眼看著艾娥達夫人說,“夫人,您可以原諒我帶您到英國嗎?”

“我,福格先生!”艾娥達夫人回答,努力抑製著自己狂亂的心跳。

“請您讓我把話說完,”福格先生接著說,“當我決定帶您遠離那個對您來說非常不安全的地方時,我還是很富裕的,打算把我自己的財產拿出一部分由您來處置,那麼您就可以過上自由而開心的日子。但是現在,我已經破產了。”

“這個我知道,福格先生,”艾娥達夫人回答說,“現在輪到我問您一句,您能原諒我當初一直跟著您嗎?——這樣也許耽誤了您的行程,最終導致了您的破產……”

“夫人,您不能繼續在印度待下去了,您隻有遠離那個地方,不讓那些狂熱的宗教徒抓住您,這樣才能保證您的安全。”

“那麼,福格先生,”艾娥達夫人接著說,“您沒有滿足於把我從可怕的死亡深淵中救出來,您還覺得您一定要保證我在外國也能過上舒適的生活?”

“是的,夫人;可是所有的事情都一直在跟我作對。現在我仍然請求您允許我用還剩下的一點錢來給您支配。”

“可是,您又該靠什麼生活呢,福格先生?”

“至於我,夫人,”這位紳士冷靜地回答道,“我什麼也不需要。”

“可是您未來的命運您要如何去麵對呢?”

“我習慣於處理當前的事情。”

“至少,”艾娥達夫人說,“一個像您這樣的人是不會被需求所困的。您的朋友們……”

“我沒有朋友,夫人。”

“您的親屬……”

“我已經什麼親人都沒有了。”

“這樣的話,福格先生,我真為您感到難過,因為孤獨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沒有人與您共同分擔痛苦。可是常言道,痛苦本身如果被兩個相知的靈魂共同分擔,承擔這種痛苦就容易得多了。”

“人們確實是這麼說的,夫人。”

“福格先生,”艾娥達夫人站起來,抓住他的手說,“您想不想馬上擁有一個親人和朋友?您願不願意娶我做您的妻子?”

福格先生聽了這句話,馬上也站了起來。他的眼睛裏閃爍著一種異樣的光芒,他的嘴唇有一絲輕微的顫動。艾娥達夫人望著他,一種親切、誠實、堅定和甜蜜的目光從這位高貴女子的迷人雙目中流露出來,她為了這位她已經虧欠了太多的人,敢於赴湯蹈火。對於她那多情的目光,福格先生最初感到驚詫,然後就沉浸在這樣的目光裏。他閉上了眼睛呆了一會兒,好像不想麵對她的目光。當他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他簡單地說,“我愛你!是的,以聖靈的名義,我愛你,我完完全全是你的了!”

“啊!”艾娥達夫人激動地喊了出來,把手壓在了自己的心上。

福格叫路路通過來,路路通馬上就進來了。福格先生的手裏仍然握著艾娥達夫人的手。路路通什麼都明白了,他那張又大又圓的臉紅光滿麵,猶如熱帶地區當空的太陽。

福格先生問他,這個時候通知馬利勒坡納教堂的薩繆爾·威爾遜神甫還晚不晚。

路路通微笑著,開心地不能再開心了,然後說,“一點兒也不晚!”

這時候已經是8點過5分了。

“那麼就是在明天,星期一嘍?”

“就在明天,星期一。”福格先生轉向艾娥達夫人說。

“好的,就在明天,星期一。”艾娥達夫人答道。

路路通盡可能快地跑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