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為何?
她的聲音不大,蘊含內力的幾個字從眾人心頭流過,一時大家都怔了怔。
怔楞過後,有人輕輕蹙眉,有人低頭不語,有些人卻覺得不以為然!
“宴會能為何?當然是為三王爺和定陽郡主餞個行,順道大家聚一聚,聊聊天談談文,像這樣賦個詩題個詞多文雅``````”
他吧啦吧啦還想說,身側有人拽了拽他的衣袖,示意其閉嘴稔。
高位上,蕭逸沁被她忽然正經的語氣問得有些心虛,不自覺的低下頭去看向桌前。
她擺這個餞行宴,自然是為了替王兄和定陽餞行,畢竟這一去不知何時才能凱旋而歸,這兩人都是她心中最為重要的人,她舍不得他們。再者,她當然還有些女兒家的小心思,一是為定陽和王兄,一是為她自己儼。
納蘭君陌此刻就在身旁,她難得找到這樣的機會與之親近,這也是她的目的之一。
見對麵的人都不作答,似乎各有所思,慕容雲唇角浮一抹諷笑。笑罷,她才轉頭看向下方眾人,聲音清朗如玉珠落盤,“我問諸位,今日天氣可好?”
這個問題跳得太遠,眾人不明所以,眼底皆是迷茫,卻也下意識的答道,“好!”
“今日的美酒佳肴可讓諸位滿意?”
“滿意,很滿意!”公主招待,豈敢說不滿意!
“方才賞花遊園,諸位玩得開心嗎?”
“自然開心!”如果沒有她出來攪局,會更開心。
“但有人不開心!”
陡然轉變的語氣聽得眾人神情一凝,誰不開心?
這個時候就算真的不開心,也得打著哈哈說自己很開心啊!
瞅著他們忽笑忽僵的臉,慕容雲不屑搖頭,一群二貨!
她也不期望有人真的會問誰不開心,畢竟這個問題聽起來比較敏感,等那些人看完前後左右再看她時,她才緩緩道,“皇上不開心,邊關將士不開心,處在向城水深火熱之中的百姓也不開心!”
“``````”
一連三個不開心,每一個字似乎都敲打在眾人心底,亭中刹那就安靜了!
蕭逸沁臉頰一紅,燙得灼人,就連蕭逸騰似乎也無話可說,扯了扯唇角移開眼去。
安靜之後,唯一站著的慕容雲再次開口,“今日擺宴為王爺與郡主餞行,是因為他們不日便要領軍去向城退敵,在座的各位有心為他們辭行送別固然是好,可若是想要借此機會吃喝玩樂,以博己欲,那就讓人不齒了!”
她目光忽然一轉,直接望向蕭逸沁,“公主,今日一宴所費多少?”
慌亂中抬頭,蕭逸沁見她眸光深邃如海,竟然忘記了回答。她不答,慕容雲也不在意,抿唇笑道,“沒有萬兩,也有數千吧?公主為了這賦詩大賽還拿出價值不菲的七彩玲瓏盞作為彩頭,如此大手筆,當真有皇家風範!”
她笑得清冽,聲音聽似平淡,語氣中卻飽含譏諷,蕭逸沁又不傻,怎能聽不出她話中的意思!
若是往日有人敢這樣羞辱她,她怕是早就氣得跳起來,就算不將那人砍了,也要治他個不敬之罪,可今日``````
臉頰更燙,她瞪了瞪眼卻又焉了下去,依舊沒有回答。
按理說,她用自己的錢擺宴為王兄和定陽餞行,就是花再多也不容置喙,但此刻慕容雲提起邊關戰事,她似乎也覺得自己做錯了!
見她低下頭去,慕容雲明亮的眸子閃了閃,遲疑片刻還是將後話壓下了。
畢竟是個養尊處優的小女孩,很多事情想不到也是理所當然,何必再讓她難堪!
移開視線,她又看下方眾人,“你們在這裏喝酒談天,可曾想過邊關百姓與將士的處境?難道你們覺得賦個詩題個詞就能讓北漠退兵?就能讓百姓不受戰亂之苦?”
呼———
悠長的吐氣之聲,一眾人全都低下頭去,再沒有半句反駁之言。有幾個武將之子更是捏緊了拳頭,感覺自己今日已將父親的臉丟了個幹幹淨淨!
眼尾瞥見眾人的神情,慕容雲知道火候已經差不多了,再說下去便是多餘。
這一巴掌橫掃整個湖心亭,狠狠拍在所有人臉上,已經拍得足夠響亮!
理直氣壯的說完,慕容雲垂眸看了看手上閃著炫目光芒的寶石戒指,用兩根手指頭暗暗搓了搓,將碩大的寶石移到了掌心那一麵。
剛罵完別人鋪張浪費,她此刻看著這個粉寶石覺得它實在太紮眼,還是收起來比較好!
所有人大多都低著頭,沒人注意她的動作,坐在正對麵的納蘭君陌卻將她的舉動全部看在眼裏。他先看的是手,手指纖細修長,瑩白如玉,指尖晶亮一點,泛著如珠似貝的光芒,非常漂亮。欣賞完那雙不像是練武之人的手,他才去看那微微轉動的戒指。
粉色的寶石襯她那玉手,既不顯突兀又不覺豔俗,恰到好處的點綴,挑戒指的人眼光很好。
他隨即抬眼看人,好看的眉峰微微挑起———蕭靜寧選的?
嗯,不管是不是,他決定下次逮著機會就把那礙眼的戒指扔了,這樣的寶石他宮裏也不少,不缺這一顆!
收好戒指,慕容雲覺得大家沉默的時間也夠久了,這才悠悠問道,“剛才是誰說這餞行宴沒勁來著?”
嘶!!!
這都聽見了?
說這話的人嚇了一跳,驚嚇過後立刻將頭埋得更低了,恨不得地上能裂開一條縫來讓他鑽進去。
果然,禍從口出,他該怎麼辦?
黝黑的眼珠子飛快轉動著,他正思量著要如何解釋,上頭又響起了那熟悉的聲音。
“既然覺得沒勁,那咱們就不玩什麼賦詩大賽了,玩個更有意思的如何?”
如何?
她問得響亮,語氣已不似先前那般低沉,不少低著頭的人都下意識的抬眼看她,恰好看見她鳳眸中閃爍的光芒。
略微一怔,眾人不由猜測,什麼是更有意思的?
剛才被問得啞口無言的蕭逸沁也隨之抬頭看去,見她臉上已恢複了笑意,這才覺得輕鬆了不少。她發燙的耳根漸漸退去了緋色,還沒來得及緩口氣,卻忽然聽見身旁的人冷笑,“嗬,說來說去還是玩,本王還以為三王妃有多高風亮節,說了半天不過是換種方法玩罷了!”
他堂堂一國王爺,竟然被一個女人當眾教育,這個臉可是丟大了。如今找到慕容雲話中的疏漏,他豈有不回擊之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