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很多年以後,當他再次遇到那個有著甜美笑容,幽怨眼神的女子的時候,所有的記憶在那一瞬間突然複蘇,毫無來由的,在腦海深處暗不見底的地方投落下些微的日光。反射的記憶殘缺破碎,卻依然有跡可循。
他以為的那個夏天早已不複存在,他記不得了那年的陽光如何炙熱,記不得了那年的細枝末節,甚至是一些人的麵孔,但是那樣一副笑靨如花的麵容卻深深地烙印在了腦海。
整齊茂密的香樟樹將夏日炙熱的陽光擋在了頭頂一丈多遠的地方,遠遠地,他注意到了女子熟悉的身影,踽踽獨行。他試圖把眼神移開,女子望向他,清瘦的臉孔在偶爾投落得的陽光下若隱若現,彼此咫尺的距離,隻是點頭之交的問候,她朝他微笑,嘴角微微上揚,眼睛卻眯成了一條線,記憶中是能融化冰雪的燦爛笑容,畫麵在那一瞬間定格,他本是不輕易動容的麵孔竟不自覺的咧開嘴角來,他笑了,頭一次在這個隻是投石問路般的朋友麵前,在那個夏日的午後,對著一個年輕女子,笑出聲來。右手腕上的血痕還未凝固,他的心卻已開始融化。
那個夏天能夠帶給他的所有記憶,似乎隻是停留在了那個微笑。當微笑遠去,他的生活恢複如初。白天的時候約很多的朋友出去玩樂,瞎逛。腕上睡不著覺的時候,就用左手大拇指指甲割右手的手腕,一下一下,那種深刻的疼痛的傳達出自己生命存在的狀態,讓他感到安心。當殷紅的血沫沿著劃痕一點一點滲透出來時他在黑暗裏得意的笑出聲來。或許是迷戀於這樣的疼痛,自己還有可以征服的對手,至少這副破軀體就是個明證,他把胳膊伸出床沿,挑個舒服的姿勢擱好,然後縮成一團,沉沉睡去。
整整一個夏天,他以為自己會一直沉淪於這樣的迷戀,
當他最終能夠和她談笑風生的在網路上聊天的時候,時光已然過去了一大半,站在夏秋交替的罅隙,他忽然開始懷疑起了兩個人的遇見,是否真的有如這般真實,似乎他還從未真正的認識。閉上眼睛,記憶所及,他終於想到了那個開始,熱鬧喧嘩的溜冰場裏,音樂聲和喧鬧聲此起彼伏,他從隔道裏經過,一眼便注意到了停在欄杆旁的女子,她隻是靜靜地站在那裏,不玩,隻是看著與她擦肩而過的人群。燈光黑暗,他看不清麵容是高興,還是厭倦。若無其事的離開,喧囂的走道。隻是擦肩而過的距離。一晃而過似乎是不到一秒的時間。一圈,兩圈,三圈,…女子終於還是考驗了他的耐性。現在,他終於鼓足勇氣走到了女子麵前。
我帶你吧
很清脆的聲音,彼此麵對麵的距離,卻清晰地傳達了講話者的意圖,燈光投落下來,他終於看清了她的麵容,也是那樣淺淺的笑意,略帶羞澀,女子遲疑了幾秒。
好,似乎是幹脆的回答
多年以後,他依然很滿意於那次的邂逅,兩個本是冷漠的人,在那樣喧囂的環境下。用最靜謐的方式傳達了彼此的意圖。
他本來打算刪除記憶中與若初有關聯的所有東西,她在他生日那天送過的台燈,她給他織的圍巾,他們一起約會過的林蔭小道,一起自習過的教室,甚至是她的好朋友,安然。那個夏天,他本來以為自己可以安穩地度過,至少,不見麵,便不懷念,便不會觸景傷情。
但是那隻是他以為。而那個叫安然的女孩子則不會像他所以為的那樣自動消失於他的生活。那樣一直以來所保持的一份淡淡的笑意,或許,才是最綿長永久的。沒有刻意,沒有客套,隻是出自內心的淡淡微笑,點頭,示意,算是打過招呼,如點頭之交般的淡然。然後,他便從此迷失在那笑容裏,忘乎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