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家小院,前幾年的院門並不是朝南開著,而是朝東。朝東是街,又對著對麵的喬懷珍家院門,老弟兄倆門對門,既顯得和氣,又能互相照應。
三狗兒女人過門後,二十八天就有了肚子。老喬頭查來問去,還是狗日的小喬三提前下的種。
管她啥人啥種,老兩口一樣喜歡,東裏西裏算命打卦,請陰陽,都說要生男孩。但是,看風水的人說,要想抱孫子,就將院門要改一改,改朝南(男)。
老喬頭很信這點,因為這不是瞎說的,是根據命辰八字,天地陰陽,風水星宿決定的。他一聽就照辦:堵了東門,開南門。砌東屋,鋪南路,一切圍繞“男”兒做。
結果,三狗兒女人叫娘喊爹,叫了幾天幾夜,蹬通了一條被單,抓爛三狗兒兩隻大腿,咬著牙撐了半天,撐下一個丫頭!
老喬頭也靠著家裏腰牆聽了三天三夜,耳朵也磨滿了牆上的白石灰。哎!丫頭!最後長長地歎了一口氣,那口氣很重,差點兒把腳邊的蘆花雞吹跑了,扛起鐵鍬便下地。
從此,便走慣了南門,繞了路,也得走。
走東門,去擔渠邊擔水是很近的,出了門邊,經過喬懷珍屋後,再向東,不遠就到了。這下非得繞過一個院子,從喬懷珍門前經過,再繞過他家東山牆,七繞八拐,一擔水,走雙倍路,人也吃了力。
蘭妹擔著水,繞完冤枉路,到了院門已肩疼腰酸,身一歪,後桶撞在院門框上!
老喬頭連忙掉過頭,心疼地:“嗐!前眼後眼一齊始嘛!前桶是桶,後桶不是能啊?”又大聲朝北屋喊,“二狗兒!二狗兒!不爭氣的憨貨!男人睡,叫女人擔水,也不怕人家笑話!”
二狗兒一聽,從床上爬起來,使勁將簾一掀,往上一扔,憨直直地站在門台邊。他喜歡圖涼快,隻穿件褲頭兒。上下一樣溜圓,一樣黑。
老喬頭聽見簾聲響過,不見動靜,氣得掉過頭摔了他一眼:“沒出息的東西,尿不漲,不得起!你幾時才有點剛性?”
這話一點沒說錯,二狗兒是覺得小肚子鼓硬鼓硬的,他站著是想看看院西根的尿桶在不在了。可是不在,早被老喬頭拎走了,他想找個地方放尿,又不行。天亮了,媽和她在院裏,而且東屋裏小喬三兩口子也被老喬頭嚷醒了,這時放尿到處是眼睛,得找個僻靜的地方。他雙手提著褲子衩,在院裏匆匆轉了一圈,覺得身上太光了,隻得又回屋穿了件汗衫,仍後出院門,對著草垛後邊的南瓜根,足足追了一次新鮮尿素。
剛尿完,老喬婆知道往哪尿了,罵:“絕壽的!你往哪尿了?那南瓜還活得成嗎?中午太陽一曬,瓜葉都蔫了!”
蘭妹怕二狗難堪,說:“還愣著?快洗手吃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