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蘭妹扛著工具走出喬家小院,孤孤零零地走在豐產渠林帶裏的時候,東屋裏三狗兒兩口子起來了。
三狗女人一掀竹簾,雙手端著小女兒紅紅蹲在門台階上,催她尿尿。
樣子比蘭妹要小十歲。人長得還受看,狹狹的長臉,白,身體不胖,但由於是喂奶的小母親,前麵兩個鼓玩兒,撐得汗衫擠破針縫。下麵紅褲衩,白大腿,挺迷人。
她的頭像燙過很久了,再加上一夜裏兩口子滾呀揉的,早上又沒有來得及梳,蓬亂的樣子,就很難形容了。要是老喬頭平時也像罵二狗女人一樣罵她的話,準是這麼句粗話:媽媽的,像夾在褲襠幾年的毛團。
不過老喬頭,現時已走了,即使在,也常常幹著腳轉水,不惹那身潮。怎呢?怎呢?憑三狗女人新時代的時髦貨,戈壁灘上的“小上海”,馬勺子莊的小老外,一隻花頭哨尾的美鳳凰,能落在這爛雞窩一樣的喬家小院?單是替你喬家臉上所添的風采,你老喬頭、小喬頭,所有人就該規規矩矩拿她當老姑奶奶待。不但地裏、家裏的活不能要她幹,就連吃什麼也要請她先吃才對。
憑什麼?
要問憑什麼就多了。
第一,人家爸爸是團裏文教,大小是個官。後門雖不如團長、政委大,但蛇有蛇洞,鱉有鱉道。比如選拔教師,增加工資,研究福利,甚至孩子上學、轉學、插個好班,也有人找他。你喬家誰找?幾代姓喬的,蕎麥兒大個幹部也沒有,連黨入不上。
第二,人家在娘老子跟前就是用的自來水,吃的自來飯,花的自來錢,穿的自來衣,到了婆家義不容辭地應該靠自來化。
第三,憑人家這副嫩皮細肉的手臉,壓根就不能和二狗兒女人比,不是抓鋤使鍬的角色。
第四,憑人家這名字就不是農民,聽聽,薑麗麗!麗麗,很美很美的意思,如果到太陽底下去曬,麗嗎?汗一抹,口紅、黑眉、珍珠霜、增白露,紅的、黑的、白的攪在一起,不成了周倉了嗎?
其實,不用說這麼多,老喬頭、三狗兒小子應該知足,識相。不是三絕種胡攪蠻纏,又偷偷提前下了種兒,人家文教大人家的千金能嫁給他?所以,一家人隻得要奶奶遂奶奶,乖乖地給麗麗當灰孫。
說實話,薑麗麗手裏捧著這早種兒,她當時是不想要的,一來擔心肚子大了不好跳舞,二來聽人家說生了孩子臉上會長雀斑,這硬是老喬頭、老喬婆差點跪下來求,給喬家接了後,還答應了一些有關附加條件,她才沒打掉。這些附加條件,有的還是後話,後話就在後邊說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