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喬婆雖這麼說,蘭妹心裏仍然是個疙瘩,她覺得二狗兒話出有因。怪不得這幾天莊上人指指戳戳,看見她光張嘴伸舌頭,原來是嗓門裏有個東西在卡著。
她傷心地哭了。
她想,世界上的人為什麼這樣惡毒?她用無限虔誠、善良的心,百般溫順賢惠的品行在對待別人,而別人為什麼總像捏螞蟻一樣對待她呢?
一個女人,一個被生活浪尖左摔又打的女人,一個流浪他鄉,舉目無親的可憐女人,多少年來,她用流淚的微笑來對待生活,生活卻像一張死屍的臉對待她!
喬家小院對她,像牢、像籠、像洞穴!陰森森的幾張麵孔!充滿冷落和不滿的幾雙眼睛!隨時都可能是謾罵、責怪、挑剔、挖苦的幾張嘴!
他是爹?不!五年前,他把她揀回來,不是善良的發現,而是心懷叵測。現在他隻把她當工具不當人。叫他爹,他沒有爹的感情,隻是平時出於一種口頭上的稱呼而已。
她是媽?不!她是一個自私,而又偏心的老女人,她又是個可憐的、討厭的、不幸的老女人。她和她兩個不同年齡的女人,有一個同樣的命運,一樣的犧牲品。她對她應該同情和幫助,而她反而助紂為虐,雪上加霜!叫她媽,她沒有母愛,也是出於口頭方便而已。
他是丈夫?不!是一個可惡可憐的男人,他隻是個男人的名字,而沒有男人的能力和氣質。她嫁給他是為了當時不至於死,根本不是愛的驅使和結合。夫妻隻是形式上的需要和形式上的組合。
那麼這個家還有她什麼親人?沒有,隻是路人在一塊兒暫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