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的是晚餐時間,念昔在家裏怎麼也耐不住,便提前出了門。
深冬的天已經黑得很早了,不過五六點的光景,便已經昏昏沉沉的,寒風刮過臉頰,灌進脖子裏,冷到刺骨。
走進餐廳裏落坐,服務生禮貌地上前招呼她,念昔說還有朋友在路上,等會兒再點餐,之後她便望著麵前透明的水杯發呆,想象著有關蘇曳清的所有結果。
過了一會兒,身旁突然多出一道身影,念昔以為是洛阡到了,猛地回過頭,卻是一位服務生禮貌地站在她麵前,他的手裏還有一個錢夾。
服務生以為打擾到她,歉意地笑笑,然後他把錢夾遞到她麵前,“小姐,有位先生在洗手間落下了錢夾,他剛剛已經離開了,既然你們認識,就請你轉交給他吧!”
念昔困惑地看著他,又看了眼他手裏的錢夾,然後她本能地接過,翻開,眼眶一下發熱起來。
錢夾裏,依然夾著那張她和他在遊樂園拍的照片,是她認真挑選出來最滿意的一張,她還讓他答應,除非他不要她了,否則不準再取下來。
在服務生異樣的眼光中,她起身追出去,推開餐廳的玻璃門,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霓紅燈下,街道兩邊人影攢動,天空中有雪花零零散散地飄落下來,年輕的小女孩甚至欣喜地尖叫著。
這是今年的第一場雪嗬!
不遠處便是那個她和他一起跳過舞的廣場,念昔的視線穿過人群,停留在廣場旁邊那個欣長儒雅的身影上,他看著舞池裏人影晃動,盡管眉宇間深藏著濃濃的疲倦,嘴角卻勾起暖暖的笑,一如夜深人靜時分,腦海裏反複回想的那一抹暖如春水的笑容。
那是她愛的男人嗬,他的錢夾裏依然放著他們的照片,他現在站在他們有過甜蜜回憶的地方,溫柔淺笑。
眼裏忽然朦朧一片,眼前隻餘隱約的模糊人影,霓虹被眼淚折射成五彩繽紛的光影,整個視野絢爛到炫目。
她平伏著顫抖的聲線,大聲呼喊:“啟昊!”
腳步不自覺向他移動,視線一直鎖在他身上,甚至沒有眨過一次眼。
手臂上突然多出一道力量,迫使她回轉身,洛阡拉過她擋在她的身前,眼神陰冷,他看著她淚眼朦朧的樣子,手上不自覺加大力道,眼底蘊藏的怒火一觸即發,“如果你現在過去,我保證毀掉的,不隻是他的公司!”
念昔驚恐地睜大眼,全身冰涼,半晌她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是你…是你和蘇曳清!為什麼?為什麼…”
洛阡攥著她胡亂掙紮的手,反手鎖在她背後,微一用力便讓她貼進他懷裏,他把下巴擱在她肩膀,一手撫著她的發,將她鎖在懷裏,眼神卻冷冷地看向穆啟昊的方向。
他在她耳邊說:“我要的隻是他的公司,如果你執意要回到他身邊...”他頓了頓,語氣漸漸柔和下來,“念昔,你忘了齊涵嗎?他才是值得你愛的人,不要逼我,我從來都沒想過要傷害你!”
穆啟昊轉過身,視線一遍遍劃過剛才聲音傳來的方向,然後他低下頭,嘴角暈開苦澀的笑,怎麼是她呢?是太想她了嗎?所以才會以為聽到她的聲音!
雪花飄落在袖口,他抬起手,手指輕輕撚起,雪在指尖漸漸融成水珠滴落到地麵,再沒入黑暗中遍尋不見。
失去了嗎?在這樣傷害她之後,她會有多恨他呢?不過還好,齊涵他,總會守在她身邊的…
念昔無力掙紮,卻控製不住洶湧的眼淚,等到洛阡放開她,回過身時,已經不見穆啟昊的身影。
她慢慢蹲,深埋著頭,任眼淚一滴滴墜落到地麵,雪飄落到後頸,她瑟縮著抱緊自己,卻依舊冷到徹骨!
“為什麼?”念昔坐在洛阡的車裏,許久,冰冷的身體漸漸回溫,她才慢慢找回自己的理智,“不要告訴我你是出於商業目的,看重了它的什麼市場價值、發展前景!”
洛阡轉過頭看著她,嘴角依舊是慵懶邪肆的笑,眼神卻冷酷到近乎殘忍,他說:“我不是要拿到昊天,我是要毀掉它!”
他回過頭直視著正前方,視線穿過擋風玻璃,仿佛落到很遠的地方,聲音低沉沙啞,“有人為了昊天毀掉了我最心愛的東西,所以我就要毀掉它…來陪葬!”
念昔被驚得說不出話來,一個洛阡,一個蘇曳清,仿佛這個世界突然一下子就變得很陌生,虛假複雜得讓人恐懼。
洛阡看著她,知道自己剛才嚇到她了,臉色驀地緩和下來,他伸手握著她的,輕聲說:“念昔,不要插手這件事,我不可能會放棄的,可是我真的不想讓你恨我!”
念昔抬起頭看著他,他眼底的固執和懇切讓她覺得那麼不真實,她盯著他的眼睛冷冷地說:“是嗎?如果你從一開始就是有預謀的,那麼接近我…是不是也是其中一部分?我真的很想知道…你從我身上得到了什麼…可以幫到你複仇大計的有用訊息?”
洛阡皺了眉,一臉複雜地看著她,唇緊抿著半晌也沒有說出一個字。
念昔沒有繼續追問,她徑直推開車門下了車,朝著相反的方向離開,洛阡看著後視鏡裏她越來越遠的身影,眼神黯然。
還是走到這一步了嗎?他們終究是不能再像以前一樣了吧!
握著方向盤的手不自覺越收越緊,在車內的燈光下,指節泛白得看不到絲毫血色,眼底的狠厲一點點沉澱。就算她會恨他又怎麼樣?他難道可以放棄嗎?!他甚至沒辦法讓昊天多存在一天…
恍恍惚惚地走到齊涵家樓下,看著頂樓亮著的燈光,她的心才漸漸安穩下來,遲疑了好久,她還是上去按下了門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