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我為何要去昆侖之巔,這是個嚴肅又好笑的問題。
當時我四千多歲罷,眾妖魔鬼怪間流傳了個小道消息,說是天帝的四兒子要下凡來剿妖了,內容越傳越廣,變成了天帝的四兒子要下凡來殺了一切非正義生物,引起一大眾各品種的非人類的憤怒,全部奔向昆侖之巔去“滅了天界”,我自然是打著湊熱鬧的旗號去的,還有重要的一點,就是對於瘋子來說混亂時期可以趁亂汲靈,所以瘋子也與我一道來了。幸得隻要還有個形狀的妖怪大都修煉上了五百年,有那麼十幾個後瘋子的靈石也裝不下了,不然也不知道在那種看似快要生靈塗炭的情況下會不會杠上內戰。
其實後來也沒爆發什麼戰爭,證明了小道消息果然不可信的道理。倒是許多妖界的販子抓住了商機,期間賣凡間物品的不少,結果聚戰搞得像趕集。結果後來就有了這樣一個沒規矩的趕集,十年一度持續至今,倒是讓昆侖之巔成為了一個繁華的妖都。
但是呢,我在山間走,兩旁都是賣各種凡間小玩意兒的攤子。我一手拿了根糖葫蘆邊走邊吃,正看見之前幫我固化記憶的美男鬼安靜地抱著他自己的頭坐在石頭上向著山下看。我給那幅說不出詭異的淒美畫麵給噎著了,但實際上是被糖葫蘆給噎著了,本來就比較擁擠的山路,隨著一眾向前的我又被後麵的仁兄踩了一下,於是我的結憶球瓶子就掉到地上碎了,結憶球滾下山幾秒鍾消失了個幹淨。
不要問我為什麼沒有儲物芥子,彼時我還是個窮鬼。
他轉了身,懷中的腦袋轉了眼看見是我,笑了笑算是打招呼,然後便又轉頭賞景了。我便從隊伍裏擠了出去,站在石頭旁邊,亦觀景。兩鬼這麼看風景看了一個下午,直到瘋子來拖了我走。
我向他道:“再會。”。他懷裏的腦袋又笑了,真令人眩暈:“再會。”像幅謫仙畫作一般微笑著目送我被拖走了。那五官和氣質真是妙絕,以至於我今日將那形貌都忘卻了,風韻之感卻尤存。幾千年也不見有斷頭鬼斷的如他一般瀟灑風度。
之前提到的天帝。噢天帝本名叫帝俊。他的四兒子,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應該是叫做晏龍,有幸在初為魂魄時見過一麵,黑甲著身,手持纓槍,形容氣勢強大,唯一令鬼覺得破壞風景的是那隻被夾在他手臂下的全黑的雄貓。
大概化完形有個幾百年了卻不加修煉,那隻貓生了副靈巧的麵孔和少年般纖弱的身板,卻留了對毛茸茸的黑耳和一條尾巴在身後猛甩。化形都不完全,正常情況下被晏龍殿下一提就該碎得連渣都不剩才對,但如此看來氣勢雖洶洶,動作卻很輕柔,生怕一不小心弄傷了那隻貓似的。而那貓卻眯了一雙碧瑩瑩水汪汪的瞳頗不識好歹地在手臂下一邊扭動一邊喊救命。
那眼睛瞄的當然是我們這一堆鬼怪。但是如果是個識時務的就不會去招惹晏龍,更何況並不認識這隻可憐的貓妖。於是我們停下玩手心手背貼紙條的遊戲,心中默念梵語目送他們遠去了。遠處望來,嗯,場景有些嚇人,因為基本上每位的臉上腦門上都或多或少有貼白花花的紙條,看起來像一堆僵屍在念經。不過確實也值得慶幸,晏龍殿下是個看不得眼裏揉沙子的,平時若見著我們,大概我們就得去一趟輪回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