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1 / 3)

1

稻殼育秧現場會在渠首下小穎的示範田裏召開了。

大地回春,嫩綠滿樹,小草青青。

渠首放閘,稻田地裏開始灌水。

渠首下的渠旁,塑料大棚都打開了,十多畦稻殼育出的秧苗綠油油的,在微風中擺動著葉梢。

一百多人圍在畦旁觀看著,議論著。扛攝像機的、挎照相機的記者,追隨著小穎問這問那。

一名電視台記者在小穎身旁找到了華斌,問:“請問?您就是小穎讀研究生時的導師華斌吧?”

華斌有禮貌地回答:“是。”

記者:“我是北大荒電視台的記者。這次科研項目的完成,您有很大的功勞。我想請您談談,您是怎樣指導小穎完成這一科研項目的,好嗎?”

旁邊一名電視台的記者又要采訪小穎,薑苗苗走過來說:“華教授、小穎,賈場長送信來了,說有急事脫不開,他和連喜都來不了了。讓咱們先開著,不要等他。”

小穎掃興地看看手表,說:“還沒到時間,賈場長很重視這個會,他一定能來,再等一會兒。”

薑苗苗皺皺眉頭,看了看手表。

記者湊上前來:“小穎同誌,對不起,您能簡單介紹一下,您是怎樣想到稻殼育秧的嗎?”

鏡頭對準了小穎。

小穎說:“前年寒假回到北大荒,我才知道,小江南農場正在推廣大棚育秧,是旱育稀植的新式栽培方法。據調查,每一萬畝水稻,每年就要用一萬立方米沃土來育秧,如果全國兩億畝水田的話,每年就要吃掉兩億多立方米沃土……”

記者:“這可真是個天文的數字。那麼,稻殼育秧,除稻殼外,還有些什麼輔助物嗎?”

小穎:“當然有了。”

小穎指指記者手裏的會議袋說:“那裏專門有一份稻殼育秧的方法介紹,過一會兒,我還要細講……”

華斌在一旁甜蜜地笑著,聽著。

薑苗苗又走過來,看看手表:“小穎、華老師,這麼多客人等著,咱們就開吧。賈場長的講話稿給我捎來了,讓我替他講。”

小穎瞧瞧華斌,又看看手表,嘴裏叨咕:“連喜他應該來呀。”轉身又說,“華老師,那就開吧?”

華斌點點頭。

小穎:“咱們的校長呢?第一項是他先介紹課題。”

華斌手指著:“在那兒!”

小穎等看去,一位知識分子模樣的人正在一畦苗前繪聲繪色地講著。

薑苗苗、小穎、華斌一起走去。

2

賈述生走下辦公樓,上了車。吉普車向著渠首疾駛。

穿著白大褂的兩名醫護人員急急地跑到路邊截住車。

車停住,賈述生推開車門。

醫生:“打……你辦公室……電話……說你下樓了……”

賈述生跳下車:“快說,怎麼回事兒?”

另一護士:“王繼善死……死了……”

醫生:“正趕上連喜去看王繼善,沒說幾句話就和羅益友吵吵起來了,羅小虎還要動刀子……”

賈述生眼珠子一瞪,對司機說:“你去告訴公安局,馬上多派幾名幹警去!”

賈述生對醫生、護士說:“走!”

三人朝醫院小跑而去。

3

醫院門口圍成的人群分成兩夥,一夥拽著連喜,另一夥拽著羅小虎。

羅小虎使勁往連喜這麵掙著,手裏緊握著一把匕首,拉著他的人想奪奪不下來。

羅小虎低下頭咬了一口拽扯他的人,猛一掙開,手舉著匕首,眼瞧要到了連喜跟前。

連喜是一副勸不走的樣子,怒視著羅小虎,毫不示弱。

公安幹警乘警車疾馳而到,停在人群跟前,幹警甲衝著羅小虎喊:“住手……”

羅小虎繼續舉著匕首向前掙。

幹警甲鳴槍:“住手!”人們都驚呆了。

幹警甲隨即朝四名幹警一揮手:“把羅小虎抓起來!”

羅小虎被四名幹警擒住,塞進了車裏。

賈述生趕到時,隻能見到警車的車尾了。

賈述生掃視著人群,羅益友、荒妹在斜眼瞧他,想上去說什麼,又膽怯,悄悄溜了。

賈述生久久站著,瞧著。

4

賈述生剛要摸辦公桌上的電話,薑苗苗和李開夫急急火火地走了進來。

賈述生站起來:“會開得怎麼樣?我沒參加上,太遺憾了。”

薑苗苗:“賈場長,到底是怎麼回事兒?連喜理虧嗎?”

賈述生走出來,說:“不但不理虧,而且是理直氣壯!王繼善這個老同誌呀……”

李開夫:“我到現在也理解不了琢磨不透的就是王繼善,琢磨不透,真是琢磨不透!”

賈述生:“沒什麼難琢磨的,現在到了蓋棺論定的時候了。準確地說,他是個既得利益者,這個利益到手了,他就滿足了。這個利益需要付出成本和代價,去換另一種利益,他就格格不入了,純屬是那種狹隘的小生產者。在他身上,我國農民那些優秀的品質,他具備得不多,可自給自足生產中的弱點他卻具備得有過之而無不及!”

薑苗苗:“賈場長,你說得太好了,他那些蠅營狗苟、鼓鼓搗搗的小動作非常切合你說的。”

賈述生歎口氣:“這個時候,我們隻能關起門來議論。應該說,王繼善在我們開發北大荒的曆程中,也做了一些好事。”

薑苗苗:“這回,他實在是不應該暗地裏鼓動家人鑽改革的空子,企圖把我們的水攪混!”

李開夫:“你們說得對,他想鑽改革方案裏的空子,但是,這次空子太小,把腦袋夾住了。”

賈述生:“來,你們沙發上坐。”

賈述生也坐下,歎口氣,“唉,真是可惜、可憐又可悲呀!”

說話間,連喜和一名幹警敲門進來了。

連喜瞧瞧李開夫、薑苗苗:“你們都在這兒。”

連喜轉身對著賈述生說:“賈場長,剛才,公安把我找去,讓我談了一些具體情況,我……”

賈述生:“你怎麼的?你沒錯!”

連喜指指兩名幹警,對賈述生說:“賈場長,公安局的同誌想請你談些情況。”

賈述生:“情況找在現場的人去了解取證,不要讓我談出個長官意誌來。我要談的是,不管羅小虎怎麼樣,就憑他要行凶這一點,就給我抓他。等到他老老實實了,再談問題。”

5

傍晚,場邊的大道上,華斌、小穎在漫步交談。

華斌:“小穎,我明早就要走了,有些事情要和你好好談談。”

小穎:“您說。”

華斌:“既然學校已經同意了,我認為,無論如何,你還是回到母校搞科研,才會對你的前途有利。希望你再慎重地考慮考慮。”

小穎:“華老師,我非常感謝你的好意。你在我離校時就提出這個問題,那時,我就有一定之規了。你想啊,我爸爸、媽媽,自從轉業來開發北大荒,就在過牛郎織女的生活,好不容易最近要調到一起了,再加上我,才算大團圓。”

華斌聲音大了:“小穎,你在城裏安個家,你爸爸、媽媽退休後也搬去,那種大團圓不是更好嗎?”

小穎笑了:“華老師,那是你認為。我爸爸這個人呢,他說過,死也要死在北大荒!”

華斌點點頭:“這我理解。不過,我覺得還有一點,也就是這兩天我親眼目睹的。你們這裏,人的素質水平高低差距很大,人際關係錯綜複雜,影響你啊!”

小穎:“華老師,你知道,我一搞起研究來,就會保持良好的心態。他們複雜他們的去,也礙不著我什麼事兒!”

華斌:“小穎,有些話,我再不說心裏就憋悶出病來了。在校期間,你是我的學生,可離校時,我那麼向你表示,你卻那麼淡然。我想,你不會不明白我的意思。我還以為你在北大荒有對象了,可這次來一看,我明白了,你沒有啊……”

小穎低下頭,步子慢起來:“華老師,請你理解我,我不是說了嗎?在我的人生道路上,我的願望和我爸爸、媽媽一樣--離不開北大荒。”

華斌有意靠近了小穎,一步跨上去,雙手要去擁抱小穎,小穎故作不明白,伸手指指西天,驚喜地說:“華老師,你看,我們北大荒的晚霞多好看!”

華斌尷尬地向西天望去。

6

夜,小江南招待所。

靜靜的房間裏閉著燈。

華斌躺在床上翻來覆去。

華斌突然起身打開燈,穿上拖鞋,對著桌前的鏡子,端詳自己的相貌,自言自語地說:“小穎啊,我哪點不中你意呢?”

華斌端詳半天,又拿起衣服,筆挺的西服,新潮的領帶,潔白的襯衣領,端莊的五官,新剪的烏黑的頭發。他往後一退,瞧瞧全身,又左側身瞧瞧,又右側身瞧瞧,站在桌前,瞧著鏡子裏的自己:“小穎啊,你說的那些,是心裏話嗎?”

7

昏暗的燈光下,羅益友一家人還有親屬,坐了滿屋子,都紮著孝,七嘴八舌地嚷嚷著。

“不行,老爺子不能這麼白白地就走了!”“他賈述生怎麼的!”“改革就糟踐人命呀?!”“告他們去!”“上北京!”

羅益友一拍桌子:“行了,行了!亂戧湯!”

屋裏人靜下來。

羅益友:“要是像你們說的那麼鬧,咱們老王家、老羅家這麼兩大家子人家,還想不想在小江南過日子了?!”

荒妹:“就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