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格按照在建康便擬定的作戰計劃,絕不與敵人接觸,避開大城厚邑,隻往前行。六天後,全軍已到丹徒。
丹徒依山傍水,鎮外零星湖泊水塘懷抱,鎮內溪澗流水縱橫交錯。民居枕河而築,小橋流水人家,街巷幽深靜謐。當真是一帶高崗枕流水,流水潺爰飛石髓。修竹交加列翠屏,四時籬落野花馨。
這座風景秀麗、氣候宜人的典型江南小鎮,規模卻比出征之時的北洋小了許多,也老了許多。舉目望去,前頭是一片片低矮的青磚瓦房,那些整齊的馬頭牆、青灰瓦,安安靜靜經百十年潮濕的南方氣候浸蝕,已經斑駁陸離,露出一塊塊灰暗的底色。偶有一兩座甲秀小樓,三重屋簷高挑輕出,朱欄碧瓦,雕梁畫棟,卻也是陳舊得有些發黴。
眼見得三萬五千名軍士經不停歇的強行軍已疲憊不堪,便命全軍在此地休整。蘇墨和蕭歌跟隨我往前踱步,陳維維卻是養尊處優的大小姐,走過幾百裏山路,已累得不成人形,便躲在帳蓬裏睡大覺,而蕭吟,則跟著胡應炎大將軍在軍營裏亂逛。嗯,這個十五歲的男孩子一直對軍隊充滿強烈的興趣,等著他慢慢地成長,指不定能成為聞名天下的統帥。
我拉著蕭歌,身後跟著蘇墨,專找小鎮的街頭巷尾穿行而過,沿途除了當街有甲胄整齊的士兵匆匆行走,竟然一個人影也不見。蕭歌問蘇墨:“蘇哥哥,丹徒怎的這麼冷清了?該不會是把我們當成匪徒,全城百姓逃進山了吧。”
蘇墨也不得其解,拉過一名正在鞠躬行禮的軍漢詢問。原來是全城百姓聚集在鎮中心牌坊處,聽軍宣隊的演講去了。軍宣隊有這樣大的威力嗎,竟可以全城空巷?我興趣大增,帶著他們往中心牌坊尋去。
那裏已經人山人海,熱鬧非凡。全鎮七八千居民扶老攜幼分了十幾處,或將幼童頂在肩上,或攙扶著裹腳的顫微微的老太太盤腿坐在長條木凳上,圍成十幾個圓圈正興味盎然觀看裏麵軍宣隊員的演說。
蘇墨選著一處圈子幫我和蕭歌分開人群,擠了進去。定睛一看,裏麵有八名隊員圍著一個十七八歲、臉上稚氣未脫的小個子男孩正賣力地表演。他們跟隨著那個男孩講話的語氣,尋著激昂關鍵處,便使勁敲響手裏的鑼鼓,然後八個人大聲重複男孩最後講的那句話。再往外一圈,又有十六個人每四人一伍站在四個大木台子前,木台子上放著將要發給鄉民的軍糧,和多餘的諸如軍衣、zha藥等隨軍物資。
此時,人群中心這孩子繞著人群行走,一邊慷慨激昂地大聲說道:“……蒙古韃子喪心病狂,所過之處就象蝗蟲噬食,弄得赤地千裏,屍殍遍地。鄉親們也是知道的,江北之地被韃子占領,那邊的千百萬漢人淪為蒙古人、色目人的奴隸,終日與牲口為伴,住豬圈睡牛棚,吃的是糠糲穿的是粗麻,卻幹著畜牲一樣的重活。這還不算,可憐的奴隸們隻要稍不如主人之意,便是鞭笞火烙。更有凶暴的韃子,會把犯事之人剝皮點了天燈,卻絲毫不會受官府的追究,因為這是他們在處理自己的私有財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