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風(2 / 3)

這話說得怪聲怪氣,兼得無禮之極。

放眼望去,是薑才。

順著他掃一圈著便服的將軍,才發現孫虎臣也在裏頭,還有張信峰。

我什麼也不說,自顧坐了下去。張炎吃薑才的鱉,臉漲得通紅。

我坐下後,騰文俊跟著坐下去,端杯茶誰也不看,漫聲說道:“近兩個月沒見大將軍了,我是很想念的,就是書讀得少,說不出體貼話兒。要我說得出來,隻怕比張大人還說得多。嘿嘿,長時間不見大將軍了,表達心意麼,誰在意說些體貼話呢?薑將軍,你難道不想念大將軍?”

“誰不想念,想念啊。不過薑某一武夫,血來裏火裏去,窮得叮當響,不象富人家的子弟,見多識廣,錦衣玉食,卻是學不來那麼多花花腸子。”薑才麵無表情,也是誰也不看,悶著頭說話。

張信峰是個身材修長,相貌堂堂的漢子,即便穿便服,仍象坐於軍帳中一樣,正襟危坐,說話鏗鏘有力。他先向我抱拳施禮。掉頭再說:“騰將軍,大將軍回來了,當著大將軍的麵,有話就說話,別含沙射影。”

“先含沙射影的怕是薑將軍吧。”騰文俊有些生氣,抬起頭盯住張信峰。

“誰也不要含沙射影,沒意思極了。”張信峰硬硬地說道。

“你什麼意思……”騰文俊臉色有些發青。

薑才冷哼,接下話:“唏,他能有什麼意思,我看你才有意思。”

我進議事殿沒有半柱香的時間,問候剛結束,幾個將軍就當著我的麵開始吵鬧。看看其他將軍,還有三五十位文官,一個個冷著臉,不言不語,都低著頭,場麵顯得無比生硬。

楊霖坐於我下首,卻在笑。

“……騰文俊,我問你,你的人憑什麼分了我家田地?”薑才突然怒吼一聲。

哦,我恍然大悟,原來症結在這裏。

果不其然,騰文俊咬緊牙,幹巴巴地回道:“什麼我的人他的人,全是大將軍的人。一句話,安置流民全都一視同仁,沒有親戚老表一說。再說,想要田地,那當初就別逃啊。”

“好你騰文俊,韃子占了地方,又知道我在是大宋的將軍,總不成叫我全家老小等著韃子割下腦袋。家父不過離家半年,哪曾想,一回到家就被你個奸人奪家劫產。”

薑才越說越氣,覷著眼兒瞧見騰文俊翹嘴冷笑,胸膛那團怒火勃然而起,若不是我在殿內,他怕是要跳起來給騰文俊一拳:“兀那賊子,家父如今被你手下那幫人氣得臥床不起,有個三長兩短,你就拿命來賠吧。”

穿便服的將軍中有個人便說:“氣壞老人家那是不應該的。”其餘的將軍便鐵青著冷笑。

我坐著不動,看薑才在那裏怒吼,瞧瞧朱溪,朱大人坐得穩如泰山,隻是一張臉冷得快結成冰。

到此時,入殿時的詫異跑得精光,現在我心中一片雪亮。看吧,一會兒朱溪也討不了好去,安置流民的工作是他主持的,騰文俊不過是他手底下的兵。朱溪怎麼躲得掉呢。

不用什麼一時三刻,我念頭很快得到印證.

薑才氣憤不過痛斥騰文俊,初時還小心得很,怕說出難聽的話刺著我了,見我半晌沒有動靜,又得其他人的附和,膽子不由變得大了。反手指著張信峰,又說:“張將軍家的田也是你分的吧,還有王將軍,還有李守四將軍,還有俞得海將軍,還有孫虎臣將軍,孫老將軍德高望重,你也把他在老家的田給分了……”

他一圈兒指過去,被他指了的將軍紛紛點。最後,他指著朱溪吼道:“朱溪,你坐著喝茶安逸得很呐,別指望騰文俊幫你背下全部黑鍋。大將軍離開健康,健康便是你主事,薑某屢次三番請你給騰文俊一封折子,叫他手下留情,你說什麼安置流民茲事體大,要便宜行事。你也不想想,如不是我們這幫帶兵的在前線流血流汗,你在後方分得成田地麼……”

“說夠了麼?”我打斷他的話,輕聲說道:“我很累了,如果隻是分田地的事,那就留待以後再說。”

薑才張著嘴噎在那裏,看我好幾眼,頭一轉,氣呼呼坐回椅子。

我歎口氣,又對那群自我進來後就一言不發的文官說道:“你們呢,有事麼?沒事的話也留到以後再說吧。”

等了片刻,也沒人開腔。正準備起身離開時,那群人裏站出個戴七品帽兒的官員,把腦袋藏在烏紗帽下,悶聲悶氣地說:“下官,咳咳,下官家有八旬老母,想回家盡孝道,因此,咳咳,下官向大人請辭。”

“哦?”我吃驚地看著他。他想辭官?迅速掃一眼朱溪和張炎,朱溪仍然麵無表情,現任健康府判官的張炎眼角露出一絲譏諷。再看看餘下的那群官兒,個個躍躍欲試,似乎他們個個都想辭官,都等著看我如何答複這個帶頭人。

我不禁皺起眉頭。越發奇怪了,不過離開健康兩個月,健康官府簡直讓我看不懂了。

“還有辭官的麼?要說現在說,本相過期不候。”

立即跪下一大片。朱溪開始咳嗽,張炎連連喝茶。

“你們先等等,先請辭的那個,抬起頭來。”

帶頭辭官之人抬起頭,烏紗帽下露出張緊張的瘦臉。我認得他。

我於德佑二年收複大片失地,為了管理地方,方照建議我請賢任官,選當地賢達管理當地。這個人是青陽縣的賢達人士,姓莫,朱溪請他任了青陽縣令。

“哦,是莫大人啊。莫大人,你僅僅是盡孝道麼,沒有別的原因?”

“下官,下官一家老小八口人,卻無兄弟姐妹,僅下官之糟糠操持全家的家務田地。下官,下官實在是怕她忙不過來。”莫縣令的汗水快要浸透烏紗帽。

我搖了搖頭,我不能不搖頭,準許他辭官,跪下的人就沒有不準的道理。我認出那些人,全都是掌管地方的父母官,三五十個啊,他們辭了,就有三五十個縣失去主官。如此大的動蕩,正處發展之期的健康還承受不起。再者,朝庭會怎看我,天下人會怎樣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