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隻讀聖賢書。經過了嚴酷的科考三日，又正好遇上了京華城北外的災民瘟疫，十幾天裏張歸一行學子都被安置在官府定好的客棧中不準隨意走動，上頭說是為了保護國家未來的棟梁，實際上就是怕他們這群血氣方剛的人亂說話罷了。
張歸沒什麼血氣，倒是為這幾日有免費的棲身之所而鬆口氣，畢竟窮苦人家的孩子，盤纏總不富裕。
天剛蒙蒙亮，張歸便起個大早等待今日的放榜，第一試的榜單還沒張開，前邊就有不少穿著華服的人早早排開眾人當先站著，張歸極目遠望，也隻能看到擠擠挨挨的人頭，許許多多像他這樣的人被排在外圍，眼巴巴地期盼著榜單哪怕末尾有一個自己的名字，寒窗十年，他們隻有這個一個途徑鯉躍龍門。
太陽升起個頭，榜單開始揭曉，張歸踮起腳尖剛要看看，就被人搡到一旁。
“都讓開，你們擋著未來侍郎的路啦。”有諂媚的人朗聲喊著。
張歸抬頭，正看到一個身材臃腫的人趾高氣昂走在侍從為他清出的路上，看他洋洋得意的表情，好像不用看榜單就知道自己一定會高中似的。
張歸仔細瞧瞧，認出了這是開試第一日在貢院門口羞辱蘇狂生的那個領頭人。他看了眼密密麻麻的榜單不禁歎口氣，這榜單的大多數名額都是被達官貴人壟斷的，不管你是學富五車還是腦滿腸肥，隻要有個好出身，再肯花點銀子，一定會金榜題名。而像張歸一樣的普通人，隻能巴望著邊邊角角能有個位置輪到自己，一場考試走到最後，不知道是在考學識還是在考運氣。
“看，我中了，乙等第二名。”
甲等一共三名，分別是狀元，榜眼，探花，其下是乙等共六名，都是未來能夠身居要職的棟梁之才。
張歸聞聲望去，看到那個人指著自己高高在上的名字，不由得歎口氣，今年的希望越來越渺茫了。
周圍都是灰敗的臉色，張歸知道，很多人都不是第一次來了，可是來了又有什麼用呢，別說他們才學平庸，就算是天縱奇才，張歸掃了一眼在一旁茶寮裏安靜坐著的蘇狂生，不也是連考試的資格都沒了。
“站住！”眾人紛紛查看榜單，終於有不忿的人站出來，“我認得你，前幾日你在蘇狂生麵前根本連癲和癱都分不清楚。你這樣的人到了任上，如何能夠福澤百姓！”
那人眯著小眼忽然笑開，他輕蔑地掃一眼眾人：“瞧瞧你那破衣裳，知道北城門外的災民嗎？就是前些天滿城沸沸揚揚，人人自危，令聖上頭疼得不行的那群刁民，我爹捐了大把的銀子用來安置他們，你們呢，你們做什麼了？究竟誰才算福澤百姓？”
場麵上忽然鴉雀無聲，連剛剛出來仗義執言的人都咬著牙不肯出聲，張歸臉色暗淡，也許寒門讀書本就是錯的，他們根本一無所有。
那人忽然瞥見了一直在茶寮裏安安靜靜比劃的蘇瞻，當即帶著勝利者的微笑走過去：“呦，這不是狂生嘛，你來這裏幹什麼，我記得你沒有考試的資格呀。”他的朋友仆從一起哄堂大笑。
蘇瞻的睫毛顫了顫，拂袖而去，臨走前他在地上寫了四個龍飛鳳舞的大字：生不逢時。
“生不逢時麼？”不遠處茶肆裏君匪喃喃著勾了勾唇角，她一口飲盡杯中的茶，跟著蘇瞻的腳步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