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匪越年長,越是少見到先生情感外露的樣子,她不知道先生怎麼了,卻隱隱期待著先生將斷開的話講下去。
夜很靜,隻有些許的蟲鳴,君匪亮晶晶的眼睛盯著牆上謝染瘦長的影子,嘴角的笑意慢慢展開。
“咳咳。”謝染忽然猛烈地咳嗽起來。
“先生!”君匪將謝染扶起來,卻看到先生掌心中有些緋紅的血,在他蒼白的手上觸目驚心。君匪慌忙摸一下謝染的額頭,剛剛還好端端的人,此刻又發起燒來,君匪顧不上再說些什麼,連忙將謝染扶到榻上,便快步出門尋大夫去了。
榻上的謝染暝著目,好一會才睜開眼睛,幽深的眸色中翻滾著雲波詭譎,越接近事情的終點,他越開始控製不住自己的內心,他明明是個冷靜到可以將自己也毀掉的人,怎麼一麵對這個丫頭,就開始混亂呢。
他將自己冰冷的手附在滾燙的額頭上,將嘴唇咬出了血。他的身體已經堅持不了太長時間,好多事情,確實拖不得了。
天蒙蒙亮,君匪才打著嗬欠從先生的院子走出來,先生斷斷續續燒了一夜,君匪便紅著眼睛,守了他一夜。大夫說是先生心有鬱結才無端高燒不退,君匪想來,西北的寒苦,京華的深仇,哪一樁都是埋在先生心中無法消解的心結。
想讓先生好起來,君匪眼下能做的,就是盡快取得流光。
君匪前腳剛踏進自己的院子,後腳雲飛揚便上門來。雲飛揚戍邊八年,在燕都早就沒了職責,今次隻為燕皇的婚宴而來,眼看還餘下兩日實在無事可做,一大早他便親自提著一大袋子銀兩,扔到君匪眼前。
“這是買馬的銀兩,算上利息都在這裏。”雲飛揚將袋子打開,“君兄可點點數目可對?”
君匪擦掉眼角困倦出的淚水,看著比當初借的銀兩多出幾倍的袋子,頓時來了精神:“原來借雲兄銀兩是這麼一門好生意,雲兄還錢向來都是一本萬利的麼?”
雲飛揚橫了君匪一眼:“還有賽馬打賭輸了要付給你的銀子。”
君匪才驀地想起來,自己與雲飛揚一路前來不斷地在賽馬打賭,贏了她便誆雲飛揚的銀子,輸了她便橫科打諢。隻不過是一路的玩笑罷了,雲飛揚竟牢牢記得,如數給她。
“雲兄真是個......好人。”君匪訕笑著,手下倒是不慢將銀子收好,“雲兄既然親自送來,那麼君某就卻之不恭了。”
既然收了雲飛揚的銀子,君匪自然要陪著這個閑的發慌的人四處轉轉。闊別八年的燕都許多東西都有了變化,雲飛揚走在街上與君匪一樣,也四處瞧著新鮮。
“君兄你瞧,八年前那裏曾是個演武場,如今卻變成集市了。”雲飛揚倒更像個外來客,拉著君匪往一處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去。
燕國處北,冬季十分漫長,物資也比較短缺,百姓生活所需的布匹,棉麻很多都需要掠奪來獲取,因此燕國與大楚一直摩擦不斷。而新帝上位卻選擇聯姻,兩國的關係融洽,大楚的物品不靠戰爭也源源不斷輸入燕國,這裏的百姓開始不需要演武場而變得更需要集市,不得不說,燕國的新帝是個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