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卿登基大典弄了將近一天一夜才算落下帷幕。不管是主角還是陪唱的配角都累壞了,可是事情還沒有完,酉時宮中還有一個晚宴,沐卿還要去城牆上致辭,與民同樂。
不過,這一切和君匪已經沒多大幹係了。
君匪看著大典結束便摸到一個院子裏麵躲懶,等到酉時一刻才醒過來,到膳房裏摸了一瓶好酒,打包了幾個下酒菜就跑到屋頂上一邊看著天上的星空,一邊眯著小酒。
不遠處燈火通明,觥籌交錯,偶爾被遠處宮宴的動靜驚到,也抽空瞅上幾眼。
就這樣愜意的躺在屋頂上,迷迷糊糊要睡著的時候,卻突然聽到下麵傳來些聲響,本來以為是小宮娥或者小太監從這兒經過弄出的動靜,本不欲理會。可是接著屋簷上卻傳來一聲“叮咚”脆響,像是有人拿著石子往上麵扔,君匪大為光火,正巧一個石子又丟了過來,君匪順手接住,便想往下麵扔,以牙還牙。
可是一起身,看到下麵的身影時,卻不由一怔。
謝染穿著一身白色長袍坐在輪椅上,夜裏風涼,他披了一件白色披風。他好像總是這樣,不論是在西北苦寒之地,還是幽居,或是現在位於位高權重的攝政王,他總是一襲白衣,上麵也沒有繡任何花紋,簡簡單單的白色。所以君匪常常會想,謝染可能就是她見過最表裏不一的人了吧,外表清風霽月,骨子裏卻沉澱著各種陰謀詭計。
君匪望過來時,他手裏的石子正好丟完了,正彎腰在地上肩著石子,寬大的披風兜不住他,微微的從肩上滑落,君匪這才注意到他幾乎是皮包骨頭的身架,稍稍一用力,青筋就鼓了起來。
比起他正值壯年的年紀,他的身體已經慢慢步入暮色。
他好像比之前更瘦了。
兩個人對視一眼,他的目光平和,朝她招了招手,率先打破沉默,“殿下,過來。”
像是以往在幽居對弈一樣,他是先生,她是殿下。她聽他的話,他輔佐她。像是兩人之前從沒有發生過那些恩怨情仇,酒後的旖旎,桃花源裏的相伴,燕國小鎮裏的定情,以及再次回到楚國後的決裂,囚禁,戰場上再見的決絕。
這一切都像是她臆想出來的一樣,他們還是在那個午後,耳邊是風吹過竹林時琳琅相碰的脆響,他斜靠在竹中央的青石台上。在翠雲疊嶂中,凝視著桌子上的棋盤,烏發如墨,眉目分明。
一切恍如昨日。
“……”君匪張了張嘴,將先生兩字默默咽下,翻身從屋簷上下來,行禮道:“攝政王。”
“殿下何須同謝某如此生分。”謝染說道,在君匪準備反駁前,帶過話題,“屋簷上的星空好看嗎?”
君匪看了眼星空,不可置否的聳聳肩,“比下麵好看。”
“……可惜了。”謝染看著屋簷,勾著唇角笑了笑。
君匪沒有問他可惜了什麼,扯開話題,“攝政王不在晚宴上,怎麼到這裏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