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誌們在創作方麵有些什麼想法,有些什麼問題,提出來互相交流嘛,這樣談好一點。
如果要我談,就先說一下。座談就是座談嘛!
我覺得,在文藝界要提倡互相探討和互相交流的風氣。在文藝創作問題上,最好不要分什麼彼此,不必論資排輩,每個人都有各自的成就,所取得的成就也不是以歲數來決定的。在座的同誌們,在榆林地區文藝創作方麵是有成績,有貢獻的。我很想聽聽你們在創作方麵的體會和經驗,大家交流一下。這種交流很重要,本地區的交流,和省上的交流,以及和全國的交流。交流有幾種方式,一種是麵對麵的交流,一種是會上的交流,一種是文字上的交流。我想在我們榆林地區,在我們陝西北部,不應該是閉塞的,要創造這種文藝創作上的探討和交流的空氣。
榆林給我的印象很深。我這一次到榆林是傍晚時候,天已黃昏。等進榆林城的時候,已經是“紅山夕照”。“紅山夕照”是咱們榆林八大景之一呀!我仔細觀賞了一下,塞上夕陽的色彩,變化無窮。起初看來是緋紅色的,接著變淡了,還夾帶些銀灰色,後來以黃色為主調,呈現出橘紅色,透明透明的,慢慢又淡下來,最後在天將黑的時候,竟變成豔紅的了。塞上的夕陽綺麗多變,持續的時間很長,但我沒有那種夕陽無限好,隻是近黃昏之感,反而感受到一種塞外春暖的美感。在夕陽形成的時候,我看到榆林城景象萬千,使人激動。
我經常在沙漠上跑,戈壁上跑,到榆林來也不是第一次。一九五九年我來過榆林一次,正是榆林處於遭災困難的時候。以後在一九七一年,我剛從“五七”幹校出來,心裏很懷念陝北,又來榆林一次。當時,我們國家還處在內亂之中,我被稱為“黑作家”,也沒有敢和大家接觸。那兩次來,我的心情並不好。我看到陝北人民,特別是榆林地區人民所遭受的苦難。從他們的吃、穿、住、行,給我心靈裏帶來歉疚和痛苦。陝北老區人民,為了支援解放戰爭,為了建設新中國,他們把自己放到口邊的糧食都拿出來了,用他們的血和肉支援了革命,對創建新中國作出了偉大的貢獻,而他們現在生活得這麼苦。我在米脂城看到不少討吃的,在佳縣也是這樣,靖邊更嚴重。在這種狀況下,我的心情是怎麼也不可能好的。
我是吃黃土高原的小米長大的。我對陝北人民有一種特殊的感情。我看到這種情景的時候,那時要寫點東西是很難的。十年浩劫給我們陝北人民帶來的痛苦、帶來的苦難是深重的。但是我又看到另外一麵,就是盡管經過“四人幫”的禍害,生活的確很苦,但是有悠久革命傳統的陝北人民,再有多大的風浪,多大的困難,他們仍然相信黨一定勝利,他們仍然在和大沙漠進行搏鬥,為自己的生存進行了不屈不撓的搏鬥。那時,我深深地受到教育,我感到陝北人民有骨氣有信念,是無比可敬可愛的人民。
我這一次來,正是我們黨召開十二大期間,心情感受很不一樣。今年五月份,我在延安參加毛澤東文藝思想討論會,看到延安的變化很大,使我很興奮。現在,我又來到了榆林。這次塞上行,心情好極了。特別是昨天,我沿著榆林西沙渠走的時候,看到那一眼望不到頭的長長渠道,聽著那輕蕩著微波的流水聲,我驚歎這塞上沙漠的奇跡,我想象著創造這一業績的父老兄弟,他們曾經怎樣鏖戰,怎樣流血流汗。我想那些曾經在這兒苦苦開挖西沙渠道的人們,當時並未想到他們是在塞上創造著奇跡吧?我幾次在渠上停下來,還在渠邊坐了很長時間。我還看見開著簇簇小花的紫穗槐,還看見一種比較大的,比紫穗槐高的,開著一種紫色的花朵,一位同誌說它叫花棒,這東西在沙漠上看起來美極了。由此,我想到,榆林城在沙漠上的崛起,反映出千百年來勞動人民和大自然鬥爭的業績,從而創造了一座美麗的塞上城市。有人說她是塞上明珠,我看她確實是塞上的珍珠瑪瑙。
昔日的榆林城,今日的西沙渠,都是毛烏素大沙漠上的奇跡。我們搞創作的,對這些豈能無動於衷。光是治沙,就有許多文章可寫呀。我覺得夕照有詩,西沙渠有詩,榆林城有詩,塞上充滿了詩情畫意。對於一個作家藝術家來說,我們生活的地方,我們眼前的一切,感受應該是不一般的,應當想得特別一些。這幾天我有一種創作的衝動,但一滿坐不下來,七事八事的。我想,對於從事創作的人,藝術的感受力是不可缺少的。我們周圍的事物很多,有些似乎是司空見慣的,但卻往往忽略了,甚至把美好的東西忽略了。而對於一個外來的人,第一次來塞上的人,卻看到什麼都是新鮮的,驚異的和可愛的。
這一次我來榆林,感受特別深的是,由於政策不一樣,自然景色也覺得不一樣。我在粉碎“四人幫”前來的時候,感到景色是灰暗的。我到處看到討吃的,自己也咽不下飯,這次我在榆林城看到的景色,是明朗的,鮮明的,心情舒暢得很。
不說別的,光拿吃食來說,我吃到了過去許多年沒有吃到的甚至失傳的食品。佳縣香脆的煎餅、馬蹄酥,鎮川的幹逨,榆林城出名的炸豆奶,過去誰吃過呀?我們在米脂汽車站,還吃到一種黃蘿卜羊肉餡餃子。這是很講究的,必須是黃蘿卜,味道別致極了。過去吃都吃不飽,誰還研究這些吃食。再看住的,到處都有新箍的石窯,新蓋的樓房,婆姨姑娘們比過去穿得闊多了,美多了。你說這裏麵有沒有政治?我看有政治,這是黨的政策變化在生活中的具體體現嘛!我看到這些景象,不能不和我們黨所開創的偉大的社會主義事業聯係起來,不能不和黨的三中全會以來正確的路線、政策聯係起來,這是客觀存在,是生活的真實嘛!
這些天,我們都在為黨的十二大歡呼。我昨天把胡耀邦同誌代表黨中央作的報告看了,心裏很激動。我感到我們黨的指導思想和一切政策,都是符合人民利益的,說到人民心坎上了。這一切都可以通過具體生活實踐看得出來,從社會和每個家庭看得出來,包括在座的各位同誌。我深深感到,我們的黨是可愛的,我們的祖國是可愛的,我們的社會主義是可愛的。
我之所以說到這一點,我認為對於從事文學藝術創作的工作者來說,隻要他是尊重自己事業的,他就會通過生活實踐和社會實踐,熱愛我們的黨,我們的祖國,我們的社會主義。隻要他是尊重自己事業的,他就會傾注全部的愛的感情,去客觀地麵對現實,真實地揭示生活,唱出新的時代的歌。很難設想,沒有具備或缺少這種愛的感情,會寫出讓人喜愛的作品,會唱出讓人喜愛的歌兒來。很難設想,不熱愛自己賴以生存的大地的人,可以自奉為大地之子。無疑,這裏,我接觸到的是一個作家的信念問題。
信仰,對於作家猶如生命。沒有一個作家是沒有信仰的。考察古今中外作家,很少發現沒有信仰的作家。奧斯特洛夫斯基沒有對共產主義堅定的信仰、執著的追求,能寫出《鋼鐵是怎樣煉成的》那樣不朽的作品嗎?郭沫若沒有對光明必定戰勝黑暗的信念,能寫出《女神》那樣為新世界謳歌的詩篇嗎?可見堅定的信念、深刻的思想,是作家成功的首要條件。經過十年內亂,我們中間有些同誌感到精神空虛,理想遙遠,甚至對黨的信念,對共產主義的信仰也淡漠了,於是在他們的筆下出現了蒼白軟弱的形象,產生了某些思想不夠健康和境界不高的作品。這類作品雖不是很多,但都是應該引起我們重視和研究的文學現象。這類作品近一兩年開始減少了,作品的格調高了,藝術上的要求多了,我想這也許與更多的作家麵對現實有關。他們通過生活實踐和社會實踐,心裏迸發著理想的火花,閃爍著信念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