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所學校的租金貴不貴?”我禁不住地問。
她告訴我一個不小的數目。
“聘請教師月薪多少?”我進一步想弄個明白。
“反正比國內的教師掙得多得多。”她莞爾一笑。
“那學生的學費一定不會低吧?!”我又吐出胸中的塊壘。
“反正到現在還隻能是打個平手。”她說完含蓄地一笑,臉上的表情平靜而充實。
“那你這不是賠本賺吆喝麼?”我直言不諱地說。
“在國外用不著唱高調,隻能講良心。說真的,我知道辦學校不如做生意,但是我就是不想讓我們這些僑居海外的中國人的後代忘了自己是中國人,不要忘了根。”她在講這番話時表情異常嚴肅,不僅話語意味深長,從表情看似乎還有更深邃的底蘊。
不過,我從A女士的表情上“讀”懂了“個中三味”。
在我與眾多的旅匈華胞的攀談中常常涉及到一個極由衷的話題:在國內的人眼裏,旅居海外的具有中國血統的人稱之為華人和華僑;可是在外國人眼裏,即使具有中國血統的人入了該國的國籍,但在“鬼佬兒”眼裏你永遠還是一個中國人,哪怕是他們的後代,也概莫能外。所以,廣大的海外華僑華人,深切感到祖國的可貴,殷切盼望祖國繁榮和民族強盛。隻有祖國在世界上巨人般挺立,海外的華僑華人也才能成為“巨人”,不再被蔑視,不再遭屈辱。
可是,我們有的海外同胞,居然在外國人麵前不敢承認自己是中國人,或者生怕別人認為他是中國人。筆者曾遇到這樣一件事。那日,我獨自到距匈牙利華人聯合總會會址僅百米之遙的“上海市場”想給家人買瓶香水,見一個中國人長相的小夥子正與兩個金發碧眼的女郎交談著什麼,便走上去親切地喊了句“老鄉”,接著問賣化妝品的攤位在哪裏。誰知這個小夥子聽到我的問話先是驚奇地轉過身來,上下眼皮一眨,“閃”了我一下後,馬上麵露不悅地白了我一眼,接著模仿外國人模樣地雙肩一聳,隨之雙手一攤,做了個聽不懂我的話的意思。我一看認錯了對象,急忙表示歉意地說了句“對不起”,便掃興離開。誰知,第二天“華聯會”安排我們訪問“上海市場”,其中被訪問的對象之一就是那個表示聽不懂我的話的小夥子,他原來是個純種的中國人。他當時見到我的時候那種尷尬不言而喻,但我心裏好生納悶,他為什麼在外國人麵前不願承認自己是中國人呢?並且連外國人或許根本聽不懂的中國話都不敢講呢?非但如此,而且在我麵前顯示出一副盛氣淩人的樣子。這種現象雖然屬於“樹林大了,什麼鳥都會有”,但它的確反映了一些中國人的崇洋媚外和對自己祖國及民族的自慚形穢。
當A女士聽了我給她講的這個故事,苦澀地一笑,不無感慨地說:“有的中國人,專門給孩子請外國保姆和家庭教師,甚至有的規定在家中也不許講中國話,結果,有的孩子見到父母不叫爸爸媽媽,喊噯——!”中國的語言沒有了,中國的文化沒有了,中華民族優秀的傳統和道德觀也沒有了。可是他們忘記了一個實質性的問題,輕視自己祖國和民族的人,本身就缺少脊梁和氣節,不管他怎麼裝扮自己,他患的永遠是軟骨病,永遠是懦弱的,同時永遠也是卑賤的。隻有熱愛自己的祖國,尊重自己的人,才會被別人所承認,所尊重……
這是不是A女士創辦“中國文化學校”的意蘊情懷呢?此刻,我竟懷疑起自己是不是徹底“讀”懂了A女士。
1997.4.12急就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