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五、六月間,作為餘的摯友紀連祥撰寫的《綠色文化情緣》一書的特約編輯。此書將由解放軍文藝出版社出版。一個“特”字委實了得,所以欣喜而不辭辛勞地為此書的編輯出版著實忙活了一陣子。想不到時隔不滿一載,吾又欣喜地應解放軍文藝出版社之邀,為連祥新近創作並由該社即將出版的詩集《綠之戀》“重操舊業”,仍為“特邀”。讀罷書稿,兩個“欣喜”凝集,便衍化成對連祥那非同尋常的創作激情和不可思議的寫作速度擊節稱道及由衷的欽佩了。
實話實說。我喜歡讀詩,古體詩、現代詩,甚至是極其晦澀難懂即便硬著頭皮讀也難以讀懂的某些朦朧、先鋒、另類以及後現代之類的詩,都拜讀過不少。一來出自喜愛,二來也是源於我過去從事出版社與雜誌社的編輯職業有關。不是有人說編輯是“萬金油”麼?既然是“萬金油”,就要對文學領域中的各個門類都有所涉獵,有所了解,哪怕是粗通,以備簽發稿件時寫起審讀意見來也能說出個子醜寅卯,道出個一二三四。然而,我的的確確沒有寫過詩。不是不想,是屬於“有賊心沒賊膽”。因為我素來對詩帶有一種頂禮般的膜拜,一種畏懼般的仰視,尤其是對唐詩宋詞中空前絕後的詩篇和膾炙人口的不朽之作。覺得詩歌是文學中的“菩提伽耶”,神聖無比,髙不可攀,可望而不可及,所以自認缺乏造化,沒有慧根,從不敢越“雷池”一步。因此,擔任連祥詩集《綠之戀》的“特約編輯”,與其說是“編”,莫如說是“讀”,確切地說是先“讀”後“編”,“編”中釋“讀”,力避塗鴉添噪,弄巧成拙。
連祥的詩,形象而真實地詮釋了一個古老而又年輕的命題,即“詩言誌”。連祥是個新時代的現役軍人,時下身任某部苗木基地的主任。和平時期的軍人,雖然不像戰爭年代那樣戎馬倥傯,戰火硝煙,為了驅逐侵略者,為了受壓迫受奴役的勞動人民翻身解放,金戈鐵馬,衝鋒陷陣,鏖戰沙場,不惜馬革裹屍,視死如歸,但是所肩負的衛國為民的神聖使命就其本質意義是相同而一致的。因此,當五年前連祥切身感受到人們的生存環境日趨惡化,簡直如同遭到潘多拉打開了“魔匣”,厄運環生,災難頻仍。由於過去在那欲哭無淚的年代森林遭到毀滅性砍伐,草原無節製的放牧,植被被殘酷的荼毒,整個生態遭到宛如聖經故事中法老指使魔術師對以色列人降下“畜疫之災”一樣,致使洪水泛濫,沙塵肆虐,酸雨撒潑,水源幹涸,大氣重度汙染。於是,一種充塞於他胸臆間強烈的憂患意識和憤懣之情似火山噴湧,如冰河運行:“濫伐萬木愁,百鳥無處休;沙塵遮晴日,蒼生難度秋。”可是,具有高度使命感的連祥並沒有充當“牢騷太盛防腸斷”一類角色而怨聲載道,而是“風物長宜放眼量”,把不可推卸的新時期軍人的使命與情操和義不容辭的憂國憂民之情化作其為改變生態環境的“躬耕”之中。於是,他殫精竭慮,並通過鍥而不舍的努力,終於利用“軍民共建”的形式與天津經濟技術開發區園林綠化公司合作,破天荒地將原來因襲傳統生產模式種植水稻的農場千畝大田開拓出在全軍數以千計的農場中獨樹一幟的具有高科技含量的“苗木基地”。這不僅是與國家建設大環境、大步調、大視野、大布局的契合,而主要是一個現代軍人使命感灼灼耀目的升華。後經幾度春秋,幾經寒暑,沐雨櫛風,抗冰傲雪,使昔日的破敗落寂的田野出現如其在《秋耕》一詩描繪的動人景象:“寒風臨池雁南翔,曠野鼎沸機耕忙;蜂尋枯草聞香就,沃土逢春綠鋪床。”一時間,千畝大田,數十萬株三倍體毛白楊、檜柏、千頭椿、國槐、欒樹、冬棗等幾十種苗木,方陣般排列,威武雄壯,生機勃勃,滿目翠綠。
別林斯基認為:“誰懂得詩歌,誰就已賦有詩情的靈魂。”餘認為,別氏說的“詩情的靈魂”,是指要具有詩人的真情實感與想象的創造。連祥的詩,既忠實於生活,忠實於感受,具有濃鬱的生活氣息,充滿內在的感悟、良知、渴望、希冀與抱負,又不乏浪漫的想象和思接大千的比喻。如《沙塵悲曲》雲:“西園春初無青苔,風嘶樵夫呆。沙起彌漫移煙去,曠野孤雁衰。”其在敘述了生態的慘狀後,接著寫道:“古漠曠,牧草衰,京城落塵埃。坐地望春忙耕事,綠蔭天外來。”這是何等美好的期寄和浪漫的企盼呀!作為一個區區苗木基地主任的他,深知要刻不容緩地搞好我國的生態建設,首先要從我做起,從本單位做起,“坐地望春忙耕事”,盡心竭力地管理養護好自己基地的苗木,以待發軔。但是,他並不以此為滿足,接著又展開神思的彩翅,淩空遨遊,搏擊萬裏,期寄喜降甘露和天女散花般的“綠蔭天外來”。浪漫是詩人的“伊甸園”。又如他在《欲赴西部開發生態環境心語》中曰:西域荒漠樓蘭閣,枯木無禽黃土坡;坐地遙思三千裏,江南醉景聞牧歌。這就將現實與願望水乳交融地交媾在一起。還有他在《披霜盡覽毛白楊》、《詠懷》、《沙塵又襲京城》、《金秋寄語》等詩篇中的“風愈狂,冰吐光,枯草低吟孕春床。誰戀冬至無框景,披霜盡覽毛白楊。”“敢問沙暴幾多少,屏息臥膽綠邊陲。”“不問浮名功與過,綠海泛舟夢亦甜。”“儕輩不語心中事,遙想江南情更悠。”等等。這些擲地有聲又味道醇厚雋永的詩句,言之鑿鑿,又騰展著理想的翅膀,將濃烈的主觀色彩與意緒化的飄逸天衣無縫地連綴在一起,集實幹、求索、胸襟、渴望、想象於一體,生動而形象地張示了詩學的特質。在這裏不失為贅言地指出,如今有些詩歌,抑或真的是成心讓人看不懂,虛無飄渺,故弄玄虛,雲山霧罩,矯情賣弄,如海市蜃樓,似天方夜譚,並且自詡領一代風騷,到頭來你成心讓人看不懂人們就成心不買你的賬,悲哀地成為過眼煙雲,或者叫作沒有生命力的“死胎”。對於連祥矢誌“綠海泛舟”的詩情和業績,年逾古稀的老軍長姚保錢在《讀“連祥抒懷”詩有感》中讚曰:“戎馬一生吒風雲,淡泊名利陶人心;綠波泛舟成奇業,一片林海獻人民。”不久前雖已退休仍在苗木基地工作的原農場場長在離別時百感交集地賦詩:“白忠酒,離別愁,軍農十年別舊友。林苗全,人長久,場院絕色,歲月常留。秀!秀!秀!”這些發自肺腑的讚譽,是“心有靈犀”者的肝膽相照,是“過來人”的剴切心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