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節 與文化自由主義的比較(1 / 3)

文化自由主義代表人物主要是胡適、傅斯年等。本文以胡適為個案。

胡適的文化觀是以“全盤西化”為特色的。他的思想是經曆了一個漸變的過程的。早在1912年,從他所寫的《非儒學篇》中,可以看出,他還是站在中國文化的角度,他批評留學教育,認為這種形式隻顧應急,沒有考慮到長遠的目的,沒有考慮到如何補救和建設,要不得。“儒學之目的,在於為己國造新文明。又曰:留學當以不留學為目的。”但是,當到五四運動以後,隨著世界範圍內東方文化熱的出現,他“全盤西化”的觀點終於全都亮相。他認為中國文化有許多缺點,所以,再主張文化保守,主張中國文化本位,那就是自找滅亡。“中國今日最可令人焦慮的是政治的形態、社會的組織和思想的內容與形式……”“我的愚見是這樣:中國的舊文化的惰性實在大的可怕,我們正可以不必替‘中國本位’擔憂”。胡適的“全盤西化”論是建立在文化本身具有很大惰性的認識的基礎之上的,即在他看來,隻有“不妨拚命走極端,文化的惰性自然會把我們推向折衷調和上去的”。從這個角度看,胡適並不是從心底裏對中國傳統深惡痛絕。也並不是認為中國文化一無是處,他的目的還在於中西能夠“折衷”調和。而且從今天能夠掌握的材料及評論看,胡適還不失為一位純正的國學大師。從折衷與調和的目的來看,他與文化守成主義似乎是一致的。他的不同在於:第一,他的方法路徑要顯得左一些,他在實踐上對於中國傳統文化的“破壞”比“建設”要多一些。第二,他在文化實踐上的真正立足點是西方文化,習慣於用西方文化的標準來衡量中國文化。這些,正是他作為文化自由主義的根本特點。

胡適是教育自由思想的代表,他批判傳統,但不全盤否定,他的教育思想建立在世間無“亙古常新”真理的認識之上,所以,他主張“打倒孔家店”,而全盤接受近代西方的更符合現實的教育思想,而且主張教育的核心就是提倡個性自由。胡適的教育宗旨是:發展人身所固有之材性。他的教育宗旨帶有很多杜威教育思想的痕跡,即教育並不是以教師設定的教育目標來教育學生,而是根據學生本身所具有的“材性”來引導他,所以,胡適的教育宗旨是以學生為中心,而不是以教師為中心。這是與文化守成主義者的教育宗旨完全不同的教育理念。

胡適的學校教育體製構想是建立在普及教育的想法基礎之上的。《非儒學篇》就是針對教育不能很快普及而寫的文章。其中也談到了“非”留學後應該如何辦理本國大學的想法。1920年,他在北京大學開學典禮上,提到了作為大學生應該以學術水平的提高作為自己努力的唯一目標。因為“隻有提高才能真普及。越‘提’得‘高’,越‘及’得‘普’。”以後,在對待學生運動與學習的關係時,他之所以反對學生參加社會活動,勸導他們專心學習的觀點也正來源於此。在這一點上,胡適的思想與文化守成主義者有異曲同工之妙。隻不過,胡適停留在了普及的觀點之上,而文化守成主義者卻以高等教育、師範教育等作為普及的前提,認為在當時的具體環境下,隻有先發展了高等教育、師範教育,才能真正從根本上實現教育的普及與整體水平的提高,相對而言,文化守成主義的觀點更加具體,也更加具有可操作性。

在教育內容與方法上,胡適表現出了其作為新文化運動領袖者的作風。自由主義者對美國近代教育有比較多的感受,這一點與守成主義多傾向於德國、日本有些不同,他們比較重視實用和功利教育。首先,他是極力反對讀經的。1930年11月在上海青年會的演講中,他說:“中國舊籍是經不起讀的。中國有5000年文化,四部的書已是汗牛充棟。究竟有幾部書應該讀,我也曾經想過。其中有條理有係統的精心結構之作,二千五百年以來恐怕隻有半打。‘集’是雜貨店,‘史’和‘子’還是雜貨店。至於‘經’也隻是雜貨店。講到內容,可以說沒有一些東西可以給我們改進道德增進知識的幫助的。”對於中國傳統中自視甚高的經典,他的看法竟然是一文不值。這樣的觀點真可謂驚世駭俗。1937年,在《讀經平議》中,他更加明確地提出:“我們絕對的反對小學校讀經”,“初中高中的選讀古文,本來沒有不許選讀古經傳文字的規定,所以中學教本中,不妨選讀經傳中容易了解的文字”。他們提倡的便是明白曉暢,人人易懂的白話文。白話文運動看似隻是對語言文字形式的改變,但是它最大的意義在於從思想上否定了以“四書”“五經”為代表的傳統文化的神聖地位;而且從根基上動搖了傳統文化賴以存在的基礎——傳統文化的存在載體文言文被判了死刑,傳統文化自然沒有了往日文化統治的舞台。白話文運動對青年學生的教育作用是深入到精神層麵的,不僅僅是一個形式問題。另外,胡適在教育的方法上強調要充分注意到學生的興趣,但同時要以研究高深學問為第一要務。所以,他反對讀經,將杜威的“社會即教育”思想介紹到中國,要學生不僅要注意“學問的生活”,還要注重“團體的生活”和“社會服務的生活”,將學校教育的內容與方法擴大到社會的層麵。但是,囿於其追求高深學問、普及教育以求救國理想的早日實現的教育救國思路,胡適對於學生參加社會活動一直是持反對態度的,認為這是一種“反秩序”的舉動,不是明智的舉動。認為“在紛亂的喊聲裏,能立定腳跟,打定主意,救出你自己,努力把你這塊材料鑄造成個有用的東西”這才是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