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昨天到今天,安若葵盯著那明晃晃的日光燈,百無聊奈,索性開始思考一個關於人生哲學的問題:人死後到底會去哪裏?天堂?地獄?是不是真的如書上所說,先由兩個黑白小煞牽引到冥王殿,然後喝下一杯苦苦的孟婆湯,然後根據前世的善惡選擇輪回……
不知不覺腦袋裏竟然蹦出一幅幅奇怪的畫麵,幾個鬼麵小孩對著她張牙舞爪,在雪白的天花板上倒影出刺眼的光芒,她撇了撇嘴角,隻怪自己實在是沒什麼東西能消遣了。
輪回?若是真能選擇的話,下輩子,當什麼好呢?
白色的窗簾在微風的輕撫下優雅的卷起淡淡的弧線,窗外是若隱若現的天際,泛著藍白相間的色彩,安若葵轉過頭,望向微微透亮的魚肚白天碧,抿了抿唇,長長的吐出氣,有些無奈,又有些不甘,黑如墨玉的眸子裏深不見底,卻又清亮明澈。幾汪泉水若隱若現,恍兒又彎成了月牙。
再不想好的話,也許就沒時間了……
有人輕輕的轉動門把手,她溫熱的眼瞳連忙眨巴了幾下,恢複了一如既往的輕柔,而後又閉了眼假寐,長長地睫毛溫順的貼在眼瞼上,蓋下一小片陰影。
來人小心翼翼的邁著細微的步子走到床邊,撲麵而來的是熟悉的氣味,安若葵心裏微微一暖,睫毛輕顫,如若翩飛的蝶翼,卻仍是盡力的屏住了呼吸,讓鼻翼的氣息變得均衡。
那人小心的幫她理了理被子,然後靜靜的坐在一邊,安若葵在一片黑暗中仍是能夠感覺到那端詳的目光,柔柔軟軟,似萬千情緒交集,時間一秒一秒過去,安若葵有些懊悔剛才自己為什麼要裝睡,被人這樣直視的感覺真是不好,她就像個做錯事的小孩,一動也不敢動,可是……明明這是她自找的。
周圍的空氣都快被凝結,安若葵自認為她這人修為還不達標,終是忍不住眯了眯眼,假裝睡眼朦朧,假裝欣喜萬分,假裝話語惺忪的對著床邊的人懶懶的喃了句:“媽,怎麼這麼早就過來了!”
“睡不著了,就早點過來看看你!”老媽愛憐的看著睡在病床上的她,房間裏充斥著冰冷的白色,連桌上粉白的鬱金香都開始搖搖欲墜,似是也在抱怨這永不消散的消毒水味道。
“媽!”安若葵嘟了嘟嘴,頗有幾分抱怨,“昨天晚上又沒睡好吧?你看你黑眼圈都出來了,再這樣下去下次跟你一起出去逛街的話就沒人會說這是兩姐妹了哦!你這個年紀可最是需要保養,不要忘了你答應我要當一輩子模範辣媽的!”
“你這個鬼丫頭,先把自己照顧好吧,自己一個學醫的躺在病床上也不害臊!”老媽也不甘示弱,眼眶卻開始泛著些淚光,晶晶瑩瑩,刺得安若葵的心陣陣絞痛,最招架不住的就是這種場景。
“不知道當年是誰說學醫沒出息,也不知道是誰讓我一畢業就去了老爸公司,白白的為醫學院做了五年貢獻……”安若葵低聲喃喃,往事不知覺湧上心頭……
老媽卻突然皺了眉,從被子裏摸出若葵的手,小心的撫觸,似是要捧在手心。眼角的細紋若隱若現,這一個多月,她的容顏似乎蒼老的幾分。“你要是有個什麼三長兩短,我可怎麼跟你爸交代……”
“不是還有敬宇……”
她的話還沒說完就被老媽的凶狠的眼神扼殺在半空。她無辜的嘟了嘟嘴,衝老媽無害的裂開嘴角。“媽,沒事!醫生不是說成功的幾率很大嘛!而且,你看我印堂這麼高,手指這麼肥,算命的都說我吉人自有天相,沒什麼好怕的!你和老爸辛辛苦苦把我們兩個拉扯大,還沒享福呢!我怎麼狠心就這樣離開呢!”
不是她是患者嗎?怎麼輪到她安慰別人,委屈啊!盡管那人是她媽。
“你也就一張嘴沒白長!能吃會說的!”老媽斂了斂眸子上的淚珠,語氣裏藏不住的寵溺。安若葵突然很喜歡這樣的時光,從讀大學出了家門之後就很少跟媽再有這樣的交談,每次電話都是固定的模式,隻為了報個平安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