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安寧平淡的生活是一種幸福
在這軍閥割據,戰火紛飛的歲月裏
能享有一種風雨中的安定
對於命運不由自己掌控的人來說
就像久旱的莊稼遇到甘霖
是那麼的彌足珍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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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都,曆史上的錦官城。在這戰火紛飛的年代,也許因為遠離了硝煙滾滾的主戰場,並未受到太多的戰爭的破壞和侵蝕,就像一位養在深宅大院中的貴婦,憊懶而安逸,依然保留著那份雍容華麗的風姿。
天色微明,大街小巷上點點燈火,炊煙和著熱騰騰的白色水氣繚繞在青磚白牆間,漸漸沸騰的此起彼伏的吆喝聲、紛至遝來的腳步聲、鍋碗瓢盆的撞擊聲,驚醒了這位沉睡中的美人。
四處飄著豆腐腦、葉兒粑、芝麻湯圓等各色小吃的芳香,這座以食文化聞名遐邇的城市,用她特有的細膩和精妙調和著南來北往之人的食欲,慢慢的用濃厚的香味將人們的口腹浸透在以辣椒和花椒為主料熬製出的麻辣的誘惑中,樂而忘返,連情緒也會在熱辣辣的刺激下,如炊煙般嫋嫋升騰。。。
“砰,砰。。。”粗重的拍門聲音,仿似夢裏揮之不去的警報聲,將依然沉睡中的人兒驚得頓時睜大了眼,恐懼的盯著聲音的方向,大而明亮的黑眸中,細密翹曲的長睫顫動不止,眼角殘留著一抹清清的淚痕,不耐煩的聲音傳來,“小姐,還沒起床索,快起來,吃飯嘮”,“砰,砰。。。”又是兩下,用力的拍門聲,稍稍平複了心神,宛若黃鶯出穀卻帶著些許沙啞的聲音回應到,“蘇媽,知道了”,腳步聲漸漸遠去了。
她,酈沁雪,十天前剛從上海逃難,投奔到舅舅家,一場無情的狂轟亂炸讓她失去了父母親人和從小長大的家園,由管家張伯不遠萬裏護送到這裏,安頓好她後,沒過幾天,張伯就去重慶投親去了。
舅舅為人親切和藹,舅母卻很勢利,小時曾經來過幾次,那時父母健在,家資殷實,舅母看她時,眼眉裏都是笑意,如今落難投奔,自是沒有一點好臉色,事態炎涼,大抵如此,她無心去計較。
到了這裏以後,她夜夜噩夢,夢裏一片火海,血流成河,那炫目的紅色仿佛要將她無情的吞噬。。。出事前,繁華的上海依然是夜夜笙歌,斑斕的霓虹宛如歌女如泣如訴的歌喉在黃埔江的暮靄煙波中,飄搖動蕩,纏綿不休。
越來越亂的時局,讓縱橫於生意場上的父親已有著不吉的預感。雖然有所準備,卻不想災難來的如此迅猛和殘酷。中午突然響起的警報聲,讓尚在學堂中埋首書本的她,頓時慌亂起來,她迅速跟著人流擠出教室,坐上接他回去吃午飯的汽車,向家裏急駛而去。。。
街上已是亂成一片,天空中一架架飛機呼嘯而過,伴隨著震耳欲聾的嘯聲,機身投下的巨大的黑影,哭聲叫聲,彌漫著一種恐懼和死亡的氣息。那種末日降臨的感覺迅速在她的心中蔓延,她渾身不由開始急速的顫抖,心髒好似要跳出胸膛。
她極力穩定著自己的情緒,腦中隻有一個念頭:回家,回家,趕快回到家裏!父親和母親不知道怎樣了,一定也在擔心她吧,想到此,她恨不得肋生雙翅,飛回家去。可是事與願違,街道上湧出的越來越多的人已經把路堵住了,汽車根本開不過去。司機阿寶回頭,急切地對她說,“小姐,車過不去了,我們下車走回去吧?”她用力點了下頭,阿寶打開車門,扶著她跳下車。腳剛落地,就被阿寶拉著手臂在人流中衝撞而去。
人群向著防空洞的方向奔去,截斷了她們要去的方向,阿寶帶著她不停地在人群中穿插,用他的身軀為他擋住奔逃的人們無意識卻是蠻力的推搡和衝撞,終於,隨著紛亂的人群逐漸湧入另外的方向,她們脫離了阻滯。
阿寶回頭看向她,額上凝著密密匝匝的汗水,白如凝脂的臉頰泛著胭脂樣的紅暈,竟有著一種說不出來的嫵媚動人。“小姐,啊,終於找到你們了。。。”管家老張氣喘籲籲地說,“老爺和夫人快急死了,讓我趕快出來尋小姐。。。”。看到急匆匆趕來的管家,阿寶倏地收回了心神,隨即鬆開了拉著小姐手臂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