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聽了小販的話,麵頰的肌肉不住地抽動,恨不得一擂桌子跳起來,發道聖旨,把鼇拜捉到菜市口零碎刮了:“朕三令五申禁止圈地,你鼇拜全當耳旁風了,連耳朵都不進一下,看你把這些小民給逼的。你還越圈越有膽了,都圈到朕的頭上了,這國家是你的還是我的?”
小販沒注意到康熙的臉色,兀自說道:“現在京城是物價貴,銀錢賤,小老百姓辛苦一日,能吃頓飽飯就不錯了。人都說京城是天子腳下,好風好水的好地界兒,隨便一門手藝都能掙大錢,可他們哪知道現在京城的百姓都窮得爛褲襠了。”
善於察言觀色的黃敬,已知康熙怒火都燒到骨頭眼裏去了,他多想跳出來把小販罵個狗血淋頭,但迫於康熙的威勢,始終沒敢動攤兒。心中忖道:“穆裏瑪圈皇莊的事還是被康熙知道了。得,鼇公爺少不了要暴跳如雷一番,今兒晚上就看‘鼇公爺怒斥穆將軍,大兄長痛責小胞弟’。”
康熙明白再惱也不能對小販發火,作速除了鼇拜才是正理。他按下心中怒氣,笑著道:“你的手藝不錯,味道很美。黃老二,多多賞錢。咱走著。”
黃敬一臉諂媚的點頭哈腰,掏出一定銀子,在小販麵前晃著道:“你想要嗎?”
這小販活了恁大年紀,先是逢上戰亂,後又遇上圈地,沒過過一天舒坦日子,哪裏還能見得著這大一定銀子,一雙眼睛緊追著那銀子左右晃動。不一時,就滿眼放金光,弄個頭暈眼花。他趕緊搖搖頭,吞下一茶壺的口水,狠勁地點點頭。
黃敬越發來勁了,嘻嘻哈哈地道:“想要就說啊,說了就給你。”
小販夢囈似的擠出兩個字:“想要。”
“哈哈哈哈!”黃敬扯著嘴角仰脖一笑,擠著眼道:“怎麼著,五兩銀子還買不來你一句奉承話兒?說句好聽的,爺我就給你了。”
“黃老二,還不給爺滾過來,磨蹭啥呢!”康熙在十步開外罵道,“快點過來,鳥籠子還等著你提溜呢。”
“唉。”黃敬應了一聲,一個拋物線把銀子丟給小販,一溜小跑地追上去。邊趕還邊尋思:“咱上頭沒哥啊,幹嘛叫我黃老二?黃老二,黃老二,哎呀,這是變著法子罵我呀!好嘛,就讓你再歡實幾天,等鼇公爺把你給廢了,咱也是開國元勳,到時咱也弄百八十個嬰兒腦吃吃,重新造出咱的勢,讓你也瞧瞧咱是咋個樣子生龍活虎地。哼哼,頭一個就把蘇麻喇姑那小妮子摁在身子底下,哈哈哈!”
康熙又轉了會,天就擦黑了,黃敬瞧著時候差不多,就捂了肚子,唉唉呦呦地道:“爺,奴才想是吃壞肚子了,您等會奴才,讓咱把它放出來。”他還真有能耐,說著就憋出了幾個大臭屁。
真是瞌睡來了,有人遞個枕頭,康熙正想法怎樣支開他,他倒自己送上這麼一個機會。康熙也就順水放船,捏著鼻子道:“既如此,你就尋個郎中瞧瞧,回家歇著吧。”
黃敬把手裏拿的東西遞給納蘭性德,又說了些酥酥麻麻的恭維話,瞧康熙去的遠了,他直起身子,拂了拂臉,走到街角覓頂轎子,奔鼇府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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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等人擺脫了黃敬,來到事先定好的地方,剛轉過街角,明珠從一輛早已等候在那裏的馬車上跳下,迎著康熙打個千兒,環顧一下人數,道:“爺,把黃敬甩開了?”
康熙鄙夷地道:“那個閹豎去鼇府了。”
明珠沒有言聲,扶著康熙蹬車。狼譚伸頭往車廂一望,見眾人都已坐定,放好簾子坐下,對車把式道:“走。”
馬車在索府後門停下,索額圖立刻迎了出來,一掀長袍前擺跪下施禮道:“奴才索額圖叩見皇上。”
康熙搖頭道:“這不是說話的地方。”
索額圖閃開一步,讓康熙當先走了進去。一進索府,這群人立刻分成了兩撥,康熙、魏東亭、明珠在索額圖的引領下向密室走去;納蘭性德、郝老四、狼譚幾人隨索府管家向前花廳走去。魏東亭在拔步之前,掏出火槍遞於郝老四,這才邁著正常人的步子走路。
來到密室,索額圖親自端來了清火的金銀花茶。康熙喝一口道:“布置得不錯嘛,很有夫子的味道。”
索額圖訕訕地道:“多謝萬歲爺誇獎。”
“誒,朕不是損你。”康熙伸手繞圈一指,道,“這屋裏經、史、子、集,樣樣齊全,足見索愛卿平日裏下了功夫。漢人幾千年的文化,足夠咱們學一輩子的。就連這治國之道,都要在漢人書上學。漢人,實在是成熟啊!”
康熙來到這不談鼇拜,倒先發表這一通感慨,明珠和索額圖誰也吃不透他的意思,真是天意莫測啊。不過,還有一個人是清醒著的——魏東亭。在他看來,康熙的意思不過是要告誡臣子多向漢人學習,團結漢人,共同治理國家。這當然也是魏東亭所希望的,同是中華民族的一員,為何要“兄弟鬩於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