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府中,涓涓才知道所謂的“事不諧”是怎麼一回事:皇上早朝之時當廷試了齊珩文韜武略,封為前將軍;樓晉文自願請旨分出鐵騎軍的泰半人馬由齊珩統轄。
原來如此。
原來如此。
每一個人其實都很清醒,在迷夢中掙紮翻爬的,隻有母親,隻有她。
涓涓輕輕地笑,笑出了聲音,她終於聽見自己的笑聲——猶如銀鈴。原來她笑的聲音這麼好聽。
為什麼之前的自己,一直不肯笑,一直不願笑出聲音呢?明明,自己一笑嫣然,明明,自己笑聲動人的啊!
涓涓笑得幾乎彎了腰。
淺雪擔心地看著自家主子,上前想要扶掖,卻被輕而堅定地推開。
小姐心裏難過,她知道;可要怎麼調解,雖然跟了小姐這麼多年,她卻依然不知道。她不知道小姐知道不知道,她現在笑的聲音……跟哭似的,小姐如果隻是哭,也許,別人聽起來,心上還沒有這麼疼,可小姐的笑聲,像是在別人的心上勒了一條弦,越笑,弦便越上得緊,生生要疼進心裏去。
一步一步悄悄退向房門外,正想去叫夫人,卻見一個人朝著小姐閨房走過來。
是走的嗎?還是飄的?淺雪不確定。
看到那人時,淺雪幾乎以為那是一道光。
淺雪幾近癡迷地看著那道光,不,那個人越過自己,向小姐走過去。他甚至還對她笑了一笑。那一笑,很淺,卻讓人心髒有微微麻痹的感覺。淺雪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聞到他走過後的空氣裏有鬆柏和藺草的芳香。
駙馬爺已經是玄朱國出了名的俊朗。可這個人,青衣長袖,竟然輕輕易易地連駙馬爺也比了下去。
那種淡泊寧定的氣質,像是雲中的月,鬆間的風,近得抬眼就看得到,伸手卻又像是遠得永遠也觸不著。適才他路過時的淺笑,讓淺雪幾乎看到了傳說中連綿數十裏的烽火台齊燃的灩光——能有這樣一個人在身旁,怕是人人都肯搶著做幽王。
走近自家主子時,那人輕輕歎了聲氣,墨玉裁就似的雙眉微微蹙起,隔了那麼遠的距離,淺雪也幾乎要被他這細微的動作奪了呼吸。
“涓涓,”他開口了,聲音裏竟似有樂聲,琴的清,笛的寧,十足動人。但他的語氣,卻隻是歎惋心疼,“別總這樣苦著自己。”
涓涓止了笑,起身,抬頭,身形纖瘦,脊椎筆直。與他對視。
滿麵淚痕。
齊珩無語地遞出絲帕。
涓涓不接,翦瞳如冰,隻是對著他看:“齊將軍,恭喜。”
齊珩的眼眸閃了閃,神情怡然起來,連唇角都微微帶了一絲笑。為她拭淚。涓涓想要閃開,卻未能如願,不由慍怒:“齊——”
嘴唇被他手指輕輕點住。
兩個人都微微一怔。
齊珩若無其事地為她拭淨了臉,才凝重道:“涓涓,你不想要的,我隨時都可以放棄。”
涓涓神情複雜。
齊珩眼神坦然。
他專注的麵孔令人心動。
他說:“涓涓,隻要你決定了,我們隨時可以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