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有淚(1 / 1)

原來……

怡然眼中還盈著淚,卻已經不知道還要不要繼續落了。

皇帝卻已經放了手,任她毫無意識地繼續擁緊被褥,隻柔聲說:“涓涓,我不會在你不願意時對你如何的。”

他沒有用“朕”。

他和她說話時一直沒有用“朕”這個象征尊貴的自稱詞。

可他叫的人,是“涓涓”——那個被列為禁忌的名字,涓涓。

怡然低低咕噥了一句什麼。

他沒有聽清,隻好俯下頭過來問。

怡然看到他認真傾聽時的耳朵,輪廓秀朗漂亮,耳珠圓潤飽滿。卻白晳到連燭光映照都會半透明,是真的如脂玉一般瑩潤。他的側臉也極好看。眉毛修長,眼角飛揚。一笑一顰,牽動人心。可他卻總叫她——

“民女叫怡然,陸怡然。皇上,民女不是涓涓。”

她以為她的聲音已經足夠冰冷,足夠凍結人心。

他剛抬起臉時眼睛裏也確實有盛上令她足夠滿意的惘然傷痛,有擰起俊逸飛揚的濃眉,但隨即他又笑了,有些漫不經心,有些滿不在乎:“怡然,是麼?”

他的反應在她意料之外,一時之間有些不知所從。

她的猜測沒有錯,他真的是一個很適合笑的人。即便是在並不該笑的時刻,他的笑容也出色到會令人失神。像現在,他的笑真是該死極了,她也——

回過神時,發現他已不知何時再度湊近自己麵孔,強硬卻柔軟的唇已經貼上了她的,根本不給她任何掙開的機會,一直吻到她因為缺氧而微微暈眩了,才被重重推開,聽到他的聲音冷冷的傳來:

“你不是涓涓,那真是太好了。今夜,就由你侍寢吧。”

他的聲音冷得像冰,哪裏有一絲“好”的感覺?

等等!

他說什麼?

侍、侍寢?!

訝慢地抬起眼,正望進他平淡冷然的眸子,怡然幾乎不敢相信自己所聽到的“侍寢”兩個字,是從他口中這樣安靜冷漠地說出。

他,是這樣看待的麼?

隻要不是涓涓,誰都可以?

可他,不是喜歡那個叫“涓涓”的人的嗎?

怡然嘴裏似乎還有他那天的淚水的味道,他卻已經開始無所謂了?

“我……我……”我是樓涓涓?怡然真想咬掉自己的舌頭算了。

“你是樓涓涓?”他好心地替她說了。

怡然飛快點頭。

“那更好了,”他的聲音仍是冷冷的,撫上她臉頰的手指也是冷冷的,連投在她麵孔上的眼光都像是冷冷的淬著冰,隻有聲音充滿了低醇如酒的誘惑,“涓涓,你可知道我等了你多久?”

怡然茫然搖頭。

“今夜侍寢。”

再度丟下四字驚雷,昶嘉毫不猶豫地起身。

在中殿侍立的太監已經擊掌為號,傳了宮女進來為他更衣。

怡然怔怔地望著隻隔了薄幕簾紗在一眾宮女間冷然峙立等待更衣的修長身影,眼中空空地發澀。剛剛,他還說“涓涓,我不會在你不願意時對你如何的”……

可他也說了,是涓涓。

他不會違逆涓涓的意願。

不是怡然。

清冉說他不會強迫她的。她的記憶在宮裏,想要找回就隻能靠他。可他心裏牽掛的,是涓涓。和她同了小名的涓涓。清冉百般忌諱的涓涓。

僵坐了不知道多久,有侍女來要服侍她更衣了,涓涓才回過神,推開伸向自己的手,自己下床穿了鞋子。手有些顫,眼有點兒眩,低頭看著地麵時,視線有點兒模糊,咬唇再咬唇,還是看見有珠玉濺落,在明潔的地麵砸出破碎的痕跡。淚花,淚花,盈在眼中是淚,滾在頰邊是淚,落在地上,便墜出瓊花一般的碎裂明晰。

昶嘉還在她發呆的時候就已經走了。隻留下命令讓宮女服侍她沐浴更衣,為晚上的侍寢作準備。

對著麵前四個笑得一臉禮貌含蓄的宮女,怡然努力鎮定,卻無法抑製地感覺委屈。清冉說的,明明都很順利。她以往夢裏的人,確實是有和昶嘉重疊的部分相似,可是遠遠沒有他這樣霸道強橫。完全……都不一樣。

記憶,找不回來,難道還不能問出來嗎?雖然她們所說的涓涓是玄朱國的公主,盛唐國人不清楚,可天下最八卦的地方莫過於皇宮,盛唐宮人怎會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