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闌珊(1 / 2)

春雨闌珊。絲絲綿綿忽大忽小的雨,淋淋漓漓,滴滴嗒嗒,已經下了一天一夜了。自己把自己鎖在房中,卻怎麼也靜不下心來,放了手中的書冊,拿起繡繃,刺了兩針,惶惶措措地幾乎又要紮進手指。

窗外還是安靜如故。可她居然沒有勇氣去看,也沒勇氣發花訊叫淺雪去看。就這麼著僵了一天一夜了……

起身,快要走到窗前,卻又不自覺地止了腳步,坐回床前,握住書冊的手,緊得泛白,幾乎要捏碎紙頁了,才怔怔地放開。

再起身。

再回來。

又猶疑了小半個時辰,才躡手躡腳做賊一般潛到窗邊,小心地開窗,卻一不提防,窗欞輕輕“吱呀”一聲,嚇得她幾乎是立刻又彈回床上。

她在緊張什麼?這麼一驚一乍的……

怡然跟著她也幾乎嚇出心來。

卻隻見那少女倚著床帷又是怔忡半晌,才重新鎮定起來,慢慢挪回窗前。俯身下望。

怡然也跟著看了,如果之前沒嚇出什麼來,現在也一定是目瞪口呆了。

一個全身濕透的少年正仰了頭向樓上看,劍眉、星眸,麵孔俊朗得奪人呼吸。見窗開了,似乎頗是開懷,對著她彎眼微笑,一張小麵孔唇紅齒白,左頰梨渦淺淺,淋得透濕的發輕輕在腦後甩出不羈的弧度,美麗得連一般女子都隻能徒歎弗如。——是林昶嘉!小著幾歲,麵孔似乎還猶有些稚氣的林昶嘉!

天哪!他怎麼會在外麵?這樣小的雨,他卻淋得這樣濕!他到底在樓下站了多久?

開門!她要去開門!走到門前,伸手去扯門閂,手指居然穿了過去——這算是什麼狀況?怡然大吃一驚。

再去看那個少女,紫衣,白綃,與自己長相極似,卻優雅冰冷。此刻雖然蹙著眉,也依然無損傾國容顏——莫非,這才是傳說中的樓涓涓?才是[他]最愛的人?那自己,又該是誰?怡然咬住手指,感覺頭又開始疼:重要的是——[他]又是誰?自己怎麼會這麼在乎[他]的感受呢?

“……你走,好不好?”少女樓涓涓開口了,因為猶豫而輕靈低緩的聲音令怡然更是吃驚——太像了!真的太像了!連聲音,都和她像絕了。可她,怎麼如此狠心?怎麼能在這種情形下這麼平靜地對林昶嘉這樣說話?他他他……是皇帝啊!

好不好?好不好?

怡然瞪大眼看著那和她一樣形狀的嘴唇一開一合,對他說著殘忍的話。

她怎麼可以這樣?

林昶嘉怎麼會是肯等人的人?在雨中站成這等模樣,樓涓涓卻隻是讓他走。

他那麼驕傲,真的會拂袖而去吧?

怡然依著窗欞,往下看。

稚版林昶嘉卻隻是仰著臉,微眯了眼,似笑非笑的樣子,明明是和現在一樣的倨傲,可在那樣的麵孔上,看起來卻討打得很。微抿的唇,與其說是在笑,不如說似乎是在迎接雨絲的親吻,仿佛根本沒有聽見樓涓涓的話,隻是一徑地看,不肯低頭,也不肯離去。

樓涓涓咬著唇,又看了一刻,倏然關了窗。

怡然急得幾乎想要飄出窗外去。

樓涓涓卻隻是靜靜地刺繡。一針。一針。再一針。

怡然先還隻是急得滿室亂轉,漸漸才感覺到不對了——樓涓涓手裏的那個繡繃,明明一開始是雪似的白,卻慢慢變成血樣的紅——她哪裏是在刺繡?完完全全是在自虐好不好?真是——天哪!天哪!天哪!

小祖宗,你們到底是怎麼了?

怡然蹲下身,輕輕捉住那些纖軟玲瓏的手指,可它們卻一一將自己的手穿透而過,樓涓涓全無知覺一般,仍是一針接一針,拇指、食指、中指、無名指、尾指……左手,右手……淋漓殆遍。

她……不痛麼?

繡了一半的紫薔薇,綻開的花瓣,像是破碎分裂開來的心,在一片血色彌漫中無力散亂。

那個倔強美麗的孩子,眼淚滴滴答答,湧成小溪,卻不肯出聲些許,本來淡粉色澤的嘴唇都深深地抿出血痕來。

樓下突然有了聲音,微微的一亂,樓涓涓卻已經速度極快的藏起了針和繡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