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刻意刺激,強迫她回憶,如果往事真能全部記起來,她會如何待他呢?自怡然陷入昏迷,昶嘉便一直抱著她發呆。
不可否認,他迷戀甚至貪戀著她這段時間對他的全心依戀乃至依賴,雖然隨著她似有若無的恢複,一點一點的改變也讓他有發現和回憶的驚喜,但這樣人為的加速,會有什麼樣的後果,他還是不太敢猜。
時間真的不多了,他的根基太不穩。與其一邊忙於糾纏政務一邊隨時擔心她哪一次的頭痛使她記起往事來撇下他就走,不如自己掌握主動,幫她記憶然後強行留住。
“你不會怪我,對不對?”用手指輕輕抻開怡然睡夢中仍然緊蹙的眉心,低頭溫存地吻去她臉上殘留的淚痕,“不管怎樣,我們之間不要任何一絲一毫的障礙。”
“怡然,答應我,做個好夢。”雖然不大可能。
又是樓駙馬府。
又是紫薔苑。
又是少年版的林昶嘉和樓涓涓。
怡然真恨自己的夢,總是來來回回地逃不開這個圈。
仍是陰雨天氣。這兩個孩子似乎總喜歡在雨天約會,不,爭執。
其實要吵架也沒有關係,屋宇就在附近,隨便走個一兩步閃進哪個房間,都可以照樣吵得很盡興。實在不行,往旁邊靠靠,在簷廊裏吵好不好?可怡然還是沒辦法拉人,隻能倚在他們旁邊的花廊紋柱上,原地看著。
雨滴緊密,兩個孩子臉色都煞白煞白的,雨水不停地從發上臉上滑下,淋淋漓漓,連哭了沒哭,都看不清。
許是已經吵過吵累了。靜默地站了好一會兒,兩個人都不說話。
但林昶嘉的自虐傾向顯然沒樓涓涓那麼重,用已然濕透的衣袖胡亂擦一把臉,扯住樓涓涓開始往廊下拖。樓涓涓決意立地生根,死活不走,在他的蠻力拉扯之下也還是被拽著往前躥了兩步,結果踩著長裙,重心一失,立時向前跌去,狼狽已極地撲進林昶嘉好整以暇的懷抱裏,一抬頭,就看見他誌得意滿的笑。
樓涓涓有多羞惱,陸怡然是不知道,但看她滿臉通紅地放棄淑女姿態重重咬上林昶嘉肩膀時,他痛嘶一口氣,從皺眉到皺臉不過須臾間的樣子,估計是樓涓涓是真的怒得不輕。
最要命的是,這孩子怎麼總被同一個人咬上同一位置呢?一眨眼的時間就已經開始滲血,看得人發瘮。饒是樓涓涓被雨淋了半天味覺麻木,也感覺到了,恨恨地鬆口的同時,到底還是無法原諒他的惡劣,雙手成拳地重重砸他一記。
但那力道——怡然看得直想跟她說一句“小妹妹你還是學了內功再來試看看會比較像哦”。
果不其然,林昶嘉白著小臉在那笑:“涓涓,你還是舍不得我的。”
“啪!”
林昶嘉的臉隨著耳光聲偏了偏方向。手指下意識地撫上麵孔,怔了。
這一記,力道足了。
原來怒氣才是最大的原動力,可以令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將正得意著忘記撤去內力防護的人臉上也抽出交給相士就可以判斷出手人下半生運勢的五指山來。
樓涓涓的手霎那間厚實了不少,紅得快要滴出血來。卻仍是對他微抬了麵孔輕蔑地笑,“這是本公主賞你的。”
林昶嘉的嘴角開始流血。可他不擦,更不氣,隻是一雙眼平靜已極地盯著樓涓涓的手看,捉起來,歎口氣,“不疼嗎?”
樓涓涓的眼睛睜大了一瞬,看著他,再也笑不出來,抽回手轉身就跑。
輸了,唉,還是輸了。怡然替她歎氣。樓涓涓根本比不過林昶嘉,他就算放開了讓她打,她也下不了手;勉強下了手,自己倒是比挨打的人還要痛上數倍。瞧瞧,嘖,林昶嘉還跟沒事人似的,樓涓涓自己就先受不了了——口是心非的孩子啊!
林昶嘉的動作比樓涓涓要快得多了,後發先至,流星趕月一般搶在樓涓涓開門之前落到她麵前。
樓涓涓若再上前一步,就等於是自己投懷送抱了。咬咬嘴唇,轉身換個方向再跑。
可在林昶嘉麵前,再怎麼跑,結果不都還是一樣?
這種時候,毅力這個閃閃發光的詞,就開始在優雅高貴的涓涓公主身上隱約閃現了。那叫一個耀眼啊!——東不成,西;南不成,北。不辨方向地一通亂跑,讓林昶嘉贏得都有點兒不好意思了。
“涓涓,不累麼?隻再說一句話,說完我就走,好不好?”
總算樓涓涓這次沒有賭氣,站住了。眼睛卻還是不肯看他。
林昶嘉也不是很在意,走近她,拉過她手,樓涓涓本想掙開,但他將她的手貼在她剛打過的那邊臉上。腫起的手貼上腫起的頰。這次不必用力按住,她也不掙了。眼睛轉回來,望住他臉,淚水盈盈,在眼眶裏飛旋,隻是咬唇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