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雷聲四起,似乎欲把天空四分五裂,接著又是好幾個霹靂閃電,旋即便是瓢潑的大雨。
遲晗打下湘妃竹簾,她本是不喜雨水的,可來到慕容山莊也快半月了,那種壓抑的心情一直沒有得以緩解,便希望那雨水可以洗涮掉她內心的那種局促和不安。
她剛把慕容琦從落玉閣送走,自己坐在暖閣中執了一卷詞靜默地看著。
慕容琦的的確確為遲晗帶來了往日裏從未有過的情意,她們兩人在一起時時聊到深夜,經常說著各自的私房體己話兒,兩人各自一有什麼好東西便是相互分享著賞玩。
她心中還是記掛著另一人。
奕辰在她手下當差已有半月了,從前她也不過是和奕辰兄妹相稱,可今時今日她卻搖身一變,成為了奕辰的主子。
她從一開始就回避著奕辰的對她的情,從他與她初見的那日起便開始避著奕辰對她的那份情,她深知如何卻又在奕辰麵前佯作不知。畢竟那漫漫長日,奕辰陪她度過了那麼多無趣的日子。
那時候,奕辰在掠影樓一擲千金,用這種方法直接地保護了遲晗,也是如此遲晗欠了他太多,以至現下的為難。
夏茗端了碟子新蒸栗粉糖糕進來,笑道:“這雨怕是要下一夜呢。”
遲晗苦笑:“難為你了,都這麼晚了還給我送宵夜。”
夏茗柔聲細語道:“我還不知道小姐麼?小姐精神素來不太好,這雨聲陣陣,小姐怎能入睡呢?還是吃一些東西墊墊罷,大長夜的。”
冷雨敲打在窗戶格子上“噠噠”作響,間或夾雜著些許寒風,隔著竹簾,依然能感覺到那絲絲寒意。
她似是有幾分頹然。
夏茗仿佛已猜到遲晗在苦惱些什麼,她一壁在博山爐裏撒了一勺安息香一壁道:“奴婢已經讓奕掌事去苑子裏侍奉灑掃了,以後若是沒有什麼大事,奕掌事是不會到內殿來了。再者說,小廝時不時到小姐的內殿侍奉,本就有些不合理。”
遲晗微笑,道:“你素是明白我的心思。隻是他一個掌事,卻去苑子裏打掃,是不是有些不合他的身份,你也費費心,向他多傳達我的心思罷。”
正說著,奕辰的聲音從大廳裏傳來:“小的已打掃完苑子,還請小姐示下,小的接下來做些什麼。”
遲晗聽得如此,恍若突然想到了什麼似的,放下書卷,拿起披風披在肩上,攜著夏茗的手走到大廳。
“既是下雨,你未曾休息,在苑子裏打掃?”遲晗語氣中含了幾分急促。
奕辰打了個千兒,恭敬道:“是。”
遲晗看他的一身小廝裝業已濕透,麵頰上盡是雨水。
遲晗道:“如此,便早些歇息罷,明日來我這領賞錢。”
奕辰冷冷一笑,卻依然畢恭畢敬道:“我與姑娘便如此生分了麼?”
遲晗拍案低呼一聲:“你放肆!”
夏茗見狀隻得走出落玉閣,關好了落玉閣的門窗。
奕辰自知自己失言,跪著不敢起身,窘迫地把頭垂得更低。他驀然抬頭,深深地望了我一眼,那眼中充滿了無奈和憐惜。
遲晗長籲一口氣,定了定神,她亦是緘默著,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是好,半月了,除了第一天進莊她和他匆匆說了幾句話之後,這便是第一次兩人在一處單獨說話。
雨聲陣陣,遲晗淒楚一笑,道:“你可知我為何入莊麼?我原本可以在那裏好生度日,可我卻淌進這趟渾水中,我的無可奈何你可曾知道?”
奕辰黯然,搖搖頭。
遲晗略略凝神,道:“那我就來告訴你,就在我進莊的三個月前,你的失蹤開始。”
奕辰身子一震,他竟未想到這一層,汗水粘膩著後背上的裏衣,他望著遲晗隻是不語。
遲晗喝了口茶,繼續道:“我進莊的前五日,慕容瑾裝扮成男子模樣來到合歡居,對我說你已經被她擒獲,若是我不與她回莊,她便殺了你,然後再血洗掠影樓,你覺著我會拋下你不顧?掠影樓倒也罷了,慕容瑾告知了我的身世,我方知道她要的是我,以我回莊來換你的性命,我當然是義不容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