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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枯葉黃穀上場,秋風陣陣催人忙。回水坨大隊的大春收割已接近尾聲,隻剩下少許晚栽了幾天的稻子沒收。

農活都轉向屋後坡上集體旱地的管理。“幹叫喚”和“錢如命”“想發財”三個人懶洋洋地在那壘著紅薯壟,挖一鋤停一下,就像三天沒吃飯樣有氣無力地動著。她們還假裝累得上氣不接下氣,張著口哼著,這個樣子比害了重病的人還艱難。可就這樣“幹叫喚”還覺得幹多了,挖得太快。於是她不管三七二十一,坐下來歇著。

“想發財”見趙誌明和記工員楊永秀朝這邊走來,再看看別人已壘到前頭去了,便提醒道:“他們來了,我們還是刨快點。”

她們幾個人才又幹起來。等趙誌明一走過去,她們手上的活便立即又慢下來。“錢如命”見趙誌明已走得很遠了,便索性把鋤頭一丟,說:“誰給他們賣這種老實力,糊弄得過當官的眼睛就行啦。再費多少九牛二虎之力,靠農業社分那點錢糧是發不起來的。手還沒打直就沒了。”說完,她便在一邊躺下來。

“幹叫喚”更是巴不得躲懶,早就躺在地上。

“想發財”看她倆迅速的動作,說:“你們真比我還積極。”說著,她又扯到前兩天鬧糧的問題上,“你們兩口子還真行,屋裏吃著幹飯,外邊吵著沒糧。誰都知道你們肚子裏賣的什麼藥。”

“她兩口子做事連腳後跟都沒蓋著。”躺在一邊的“錢如命”插進來說,接著又鼓動她們兩人,“還是大家一起幹,逼著隊裏表態,把堆在各家屋裏的稻子穩穩地裝到自己的倉裏,這才是大事。趙誌明總這樣不讓動一粒稻子,誰知道他們打的什麼主意。上回使那麼大的勁,讓他們支點糧沒解決多大問題。堆在家裏的那些稻子,要是公社知道了,來個命令不準動,我們今年可又苦了,白歡喜一場。夜長夢多,往後的事誰也說不準。還是一起努力,都去找隊上,叫他們趕快下決心。若是他們還不表態,再過幾天全隊的人一起鬧,把各家屋裏的稻子吃穩當才是當務之急。”說完,她坐了起來。

“幹叫喚”聽後覺得是個道理,便說:“以後大家照你說的幹就是。但家裏的錢總不寬裕,現在這活我早就認為沒啥幹頭。靠隊上分那點點發不起家,你們當家的有什麼更好的路子沒有?”

“錢如命”見“幹叫喚”向她討教,側過身子看了下附近沒人,便小聲說:“我們老唐倒有一個法子,看你男人敢不敢做。這倒是賺錢買賣,包你撈著油水。”

“幹叫喚”一聽有賺錢的買賣,便一個翻身從地上坐了起來,精神也來了,催“錢如命”快說:“什麼法子?賺了錢咱兩家各半。”剛說完,她心頭又想,有這種好事你還不去幹,天底下哪有掉餡餅的事,怕又是在整我的腦殼。上幾回都叫我們賠著老本,還是等她說完再看。

“錢如命”附在她的耳邊說:“聽我們那位講,目前廣州那邊銀圓和麝香都挺貴,麝香賣好幾百元一個,銀圓也是幾十元一塊。在我們這銀圓四五元錢一塊,麝香也隻七八十元一個,東西又小,帶在身上方便。”

“幹叫喚”聽了,覺著是個門道,便發誓說:“我們家黃有新不敢做算龜兒子。”她替男人做完主,話題一轉,勁又消了下來說,“可本錢這樣大,到哪去找?”她這樣說,目的是要擠“錢如命”家的錢,免得賠了本自己一個人擔著。但她又怕生意飛了,接著說:“本錢兩家人出,賺錢虧本各一半。”

“錢如命”馬上帶著笑說:“看你說的,我們幾時虧過你。錢嘛,總有路子,活人還能讓尿憋死。目前黑市糧價正貴,拿幾百斤去賣,本錢不就出來了。”

“可我沒有糧食,那點隻夠吃。”“幹叫喚”馬上故作為難地說。

“你別在我跟前哭窮,你的家底瞞得過別人眼睛,還瞞得過我。就是一年不分糧,也餓不著你。”

“看你說的,我家好像成了糧倉。”

“糧倉倒不一定,兩三百斤糧還是有的。”

“好,就這麼定,我替我家男人做主,你給我挑兩百斤米來,一切由我們去辦。買賣跑腿算我們的,但路費、吃飯、工錢你也得認一半。”“幹叫喚”是生意人家庭出身,這點小事也是不肯吃虧。

“你這人算得真精,還沒上床就在說被蓋。吃飯、住店咱也得有個款款,不然除了鍋巴就沒飯了。”“錢如命”也不是弱人,有些不高興地說道。她也很精明地先把這條吃錢的路子給黃有新堵死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