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尋求融資(2 / 3)

向天歌的想法很簡單,就是通過唐光拿到一千萬元貸款,這樣,廣告公司的打款缺口盡可填平補齊,甚至還有餘力挪作它用以錢生錢,如果真能做到這樣的一出一進,他的日子就可以遊刃有餘。

唐光遲疑了一下,說:“小向,你們海天傳媒有限公司的注冊資金隻有300萬,怎麼可以貸1000萬元的款呢?這是沒有商量餘地的,找到誰也不可能。更何況這個公司的主營業務是廣告業,承擔風險能力很弱,我看,你隻有另辟蹊徑。”

向天歌說:“是呀,唐伯伯,我來就是請教您去哪辟這個蹊徑,貸款方麵的知識我是一竅不通。”

唐光說:“辦法也不是沒有,但要費些周折。按說這個主意是不該給你出的,弄不好連累一幫人,都是拉家帶口的不合適。”

向天歌趕緊說:“唐伯伯,您但說無妨,咱們是違法的事合法地做,凡是周折的地方都用錢給它熨平。”

唐光搖搖頭:“你這個孩子,違法就是違法,違規就是違規,哪裏可能違法的事合法地做?要是真能那樣,天底下還會有違法之人嗎?”

向天歌說:“唐伯伯,我不是那個意思,讓您去犯法,侄子哪有那麼大的膽子?我是說能不能按照規定套用一下,找個替身走個過場,不就等於穿上一件合法的外套?”

唐光未置可否:“這個事你可不能急,要容我些時間。”

向天歌還是第一次到浩雅小區來。從外牆顏色看,房子交付使用的時間不長,處處透著新意,每幢樓6層高,帶電梯,每一層都是躍層設計,小區的甬道邊停著幾輛市政府牌照的車,其它牌照的車也都是高檔公務車。向天歌想,領導還是有眼光的,至少從他們給自己選擇房子的角度看,總能追趕上最時尚的潮流。向天歌按了幾遍大門上的對講器,唐光家都沒有人應答,大元旦的,他會去哪呢?向天歌等了一會兒,覺得有些冷,就坐回到車裏,半搖坐椅,透過風擋玻璃看著冷寂的夜空。兩排樓之間長著四棵鑽天的楊樹,已經沒有葉子的樹枝間架著兩顆星星,一閃一閃看著向天歌,向天歌不知道那是誰的眼睛,但是他始終堅信世界上永遠有一種注視能夠穿越時空關注著每一個人的善與惡、欲與罪,向天歌看看表,已經等了快一個小時,他想給艾小毛打個電話,又怕長時間占著線,萬一有要緊事別人打不進來,隻好發了兩條短信出去,一條是“等著別人想著你”,一條是“回味著我們的細節,有些蠢蠢欲動”。這時,小區的人開始多起來,都是手提肩扛大包小包的送禮人,向天歌理解他們,也同情他們,看著他們興高采烈的樣子,向天歌覺得他們沒有理由不高興,因為能和住在這裏的業主走動的,即便什麼都還沒有做,也算是沾染了些背景,他們中的絕大多數不是來求助的就是來答謝的,不管哪一種,他們真正來看望的其實是權力。艾小毛不知在幹什麼,一直沒有短信回複,向天歌實在無聊,就打開手機上的遊戲,玩起了他最喜歡的貪食蛇,第一次居然就打出了700分,向天歌對這個遊戲情有獨鍾,是為了時刻提醒自己,貪食的蛇不管吃得多飽,最終總要咬住自己的尾巴或者撞牆而死。

正等得無聊,手機響了。向天歌以為是艾小毛,翻開手機蓋一看,是家裏的號碼,就懨懨地接起來:“長話短說呀,我這正等人呢。”謝真真說:“沒什麼要緊事,就想問你什麼時候回來,剛看完一集電視劇,挺感人的,想起了咱們談戀愛的日子,行了,你忙吧。”手機裏傳出“嘟嘟”的忙音,向天歌愣在那裏,不明白謝真真沒頭沒腦的這一段話是什麼意思。

向天歌幹脆放倒座椅躺下來,懶得去想和謝真真之間的是是非非。他活得窩囊的念頭一直揮之不去,有車有房有知己,卻不能讓生養自己的父母享受一下兒子創業之後的回報,卻無法給情人一個看得見希望的答複,隻能日複一日地暗地偷香。他的小家和父母的大家之間,不到兩百公裏路程,卻像在地球的另一端,對公婆的不冷不熱,是向天歌對謝真真心生怨恨的起點,但是這會兒,他的心裏又隱隱升起了一種負疚感,謝真真再胡打亂纏,畢竟專一地跟了他這麼多年,而且在他的事業初期,嶽父一家給了他從渠道到財力的所有支持。他苦笑了一聲,男人多好哄啊,幾句溫情的話,就把原來的好處都想起來了。

向天歌等得有些累,心想,這當領導的也不容易,沒完沒了的應酬,走不完的心思,這時,他想起吳企全的一段話:書上說性交一次等於跑800米消耗的能量,但是男人都願意受前麵的這種累,甚至主動要求再給他一次跑800米的機會,可你要是真把他拉到操場上,就是坐車轉一圈,他都沒那個耐心。向天歌覺得話雖粗糙,但是這個理,雖然都是累,這裏的差別是很大的,做領導的,舉手投足都有人前呼後擁,隨便一句話就能決定許多人的命運,看誰不順眼盡可以大呼小叫一通,那種居高臨下和把握千秋的滿足是沒有體驗過的人無論如何也想象不出來的,而且這種滿足完全可以把辛苦轉化成享受,屬於典型的累並快樂著。

剛想到吳企全,向天歌的手機又響了。他一看號碼,是馬自達的宅電,趕緊接起來:“天歌,昨天你來祝賀新年時,人多嘴雜,沒得說話。告訴你個事,企全出了點問題,經濟上的。”向天歌故作吃驚地問:“怎麼會呢?吳主任多爽快的一個人呀!”馬自達大概沒留意向天歌明顯帶些誇張的語氣,自顧自地說:“企全是貪了點,我早就說過他注意尺度,現在木已成舟, 唯一能做的就是爭取從輕發落。改天咱們坐一塊兒再細說吧,我說這些是想先告訴你,你們成天迎來送往的,千萬注意保護好自己。”

掛了電話,向天歌一聲歎息,不義之財燙手呀,拿不好,說不定就是一手的血泡。可是話說回來,大千世界,萬千誘惑,又能有幾個人把握得住自己呢?他看過一篇報道,現在貪官的心態是“犧牲我一個,幸福全家人”,特別是行將退休的貪官,寧肯用幾年刑期換回一家人幾代的花銷,誰敢保證他苦等的唐行長會不會哪一天也被檢察院帶走呢?

向天歌心底湧過一股暖流,這暖流來自剛才馬自達的一番話。內弟出了事,按說是不願意從自己嘴裏說出來的,可是馬自達不但提前告知,還加上了善意的提醒。“你們成天迎來送往的,千萬注意保護好自己”,向天歌咂摸著這句話,往深處一想,不對呀,這裏的意思似乎不光是提醒向天歌注意今後的尺度,分明暗含著一股攻守同盟的味道。

一直等到九點半,唐光才搖搖晃晃地回來了。向天歌估計他是被別人送到小區門口的,趕緊下車迎過去。唐光滿嘴酒氣,看見向天歌站在眼前,感到十分意外,他僵硬地問:“小向,這麼晚了,你怎麼會在這兒?”向天歌一邊讓唐光靠在自己身上,一邊從打開的車門裏拎出大大小小的幾個包:“唐叔叔,新年了,嬸嬸和弟弟不在家,爸爸怕您春節出去度假,讓我來給您問個新年好。我打您手機沒開,就在車裏坐了三個鍾頭。”唐光不再說什麼,任憑向天歌架著他進了樓門。摟著唐光,費力地靠在電梯間裏,向天歌有些後悔等到現在,看著唐光的樣子,即便這會兒承諾了什麼,也不過全是酒話,過去了就不算數的。

進了門,繞過玄關,向天歌有些眼花繚亂,敞亮的客廳有種一眼望不到頭的感覺,心想“回國看銀行”的話不但一點不假,而且不光是看辦公大樓,行長們的家裏更是值得一看。這些行長真敢住,三百多平米的大躍層,就住著兩口人,改成室內球場都綽綽有餘,再看那裝修和擺設,鍍金淌銀,玉石紅木,噴泉魚缸,哪一件東西都不是工薪階層能夠輕易下決心買回家的。

向天歌深感人間不公。有人掙點錢,要披星戴月,絞盡腦汁,而有人掙錢,卻是談笑之間就把一切圈定,甚至還會有人追在後麵爭著送錢。他聞著唐光大口大口呼出的酒氣,胃裏一陣翻騰,他把唐光放到床上,脫了鞋,然後想去衛生間浸一條熱毛巾,因為不熟悉地形,他摸索半天才找到電燈開關,裏麵一下子亮了起來,換氣扇也跟著嗡嗡啟動了,向天歌環顧著衛生間,黑色的地爬壁牆磚,奶白色的浴房,一深一淺,明暗有致,浴房很大,兩麵房壁上布滿了尺寸不一的按摩噴頭,在浴房的儲物格上,向天歌看到了兩樣極私密的東西:一小盒藍色的偉哥和一隻女用振蕩器,他搖搖頭,心說,老夫聊發少年狂,快六十歲的人,真有情調,在這裏也不閑著。他關好燈,用毛巾敷在唐光的額頭上,泡了杯袋茶讓他漱了口,然後將禮品放到茶幾上,一句話也沒說,帶上門走了出去。

向天歌看看表已近十點,趕緊給艾小毛打電話:“怎麼也不回個短信?剛完事,我這就過去,都快餓成狼了。”艾小毛說:“給你做飯呢,聽不見,那我熱菜了,你開車小心。”向天歌心裏一陣溫暖,想著有一扇窗口隨時為自己亮著燈,灶台上一直飄著煲湯的熱氣,似乎一下子找到了家的定義。他想起艾小毛關於老了的感慨,心說女人就是敏感,而男人有時候恰恰願意利用這種敏感。沈唱和艾小毛是截然不同的兩種類型,沈唱潑辣得有些簡單,艾小毛恰恰相反,是簡單中透著潑辣,看似僅僅是次序的顛倒,但是內涵卻有天壤之別。沈唱能夠讓所有見過他的男人感到愉快,而艾小毛隻會令他所愛的男人覺得踏實。

向天歌從心底還是喜歡艾小毛這種類型,但是,前衛的沈唱無論從視覺、聽覺還是偶爾的觸覺上都給他帶來一種無法抵擋的衝擊。他想起聽到過的一句話,說男人從骨子裏是需要兩個太太的,一個用來愛,一個用來釘扣子,他把這句話改成男人需要兩個情人,一個用來征服,一個用來追求。但是他不知道,他這些細碎的心理活動,都沒能逃過艾小毛的眼睛。

艾小毛用從霧雲山帶回來的山菇煨了一鍋雞翅根,這是向天歌最愛吃的菜。由於應酬多,兩個人很久沒有在家裏吃飯。艾小毛喜歡這樣的情調,關上門,天地就是自己的,不用擔心碰上什麼熟人,一邊吃一邊逗逗鬧鬧,一會兒也許就滾到了床上。向天歌仰在客廳的沙發上,聽著廚房裏傳出的瓷器碰撞的聲音,再次感覺被一種家的熱浪緊緊包圍著。“天歌,我打一瓶紅酒吧,喝完了衝個澡,解解乏。”“那要你陪我一起洗。”“美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