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超級策劃(2 / 3)

向天歌很清楚,目前海江市廣告業的蛋糕已經切分差不多,再想做大幾乎沒有可能,守住自己切到的那一塊已屬不易,唯一可能的就是給蛋糕上加幾朵奶油裝飾花,靠創意和超人的點子,也就是靠策劃帶來的附加值贏得並且留住客戶。向天歌格外看重勝利路閱報欄和“愛天使”服裝節的成敗。如果天遂人願,那麼以後,憑借勝利路閱報欄、“愛天使”和“雄” 牌礦泉水這標誌工程、社會活動和商品炒作的三駕馬車,再加上占據八大專刊對應的固有領地,向天歌在和客戶討價還價時就會非常主動而且具有很大回旋餘地。

報欄的預算單出來了,一組報欄長6米,反正兩麵需要4把吧椅,按他負責的這段總長度2公裏計算,即使每組報欄間隔4米,減去路口、建築物、綠化花壇,至少也要200組,那麼總數就是800把吧椅,一組報欄和一把椅子的安裝費分別是1000元和100元,那麼全部工費將近三十萬元,是一筆不小的開銷。

艾小毛建議:“椅子從工到料費用都是透明的,越結實越有信譽,但是報欄大有文章可做,至少在保證規格的前提下,可以考慮降低高度。這個賬我沒算,如果每組矮下來5厘米,整體用料是不是會省一些?我想矮下來5厘米大人看著不至於不舒服,還可以兼顧學生人群,也算是人性化設計吧?還有,這些算的都是小錢,我總覺得再怎麼省也不如不費一槍一彈。”安利“噢”了一聲:“你是想空手套白狼呀?” 艾小毛說:“是套白狼,但不是白套狼,是給人家另外的回報。報社那麼多關係,你原來不是找過一家建築公司嗎,一家擔不下來,就多找幾家,咱們在報上給他們發一組軟文,圖文並茂的多好,正好快到‘五一’了,反正這些公司也要做廣告。”

一句話,點醒了向天歌。真是,靠著山卻四處尋找風景,靠著水卻幹渴著自己,手裏握著一個媒體,怎麼事事還要掏自己的腰包?

向天歌和運營小組打了招呼,專設一個合理化建議獎,第一個獲獎人就是艾小毛,獎金2000元。艾小毛能體會出向天歌的苦心,雖然隻有2000元,但他給她的是一個心安理得的理由,省得師出無名,彼此都不自然,而且她經常不知不覺地認同著向天歌的觀點。愛到底是什麼,如果沒有具體支撐,愛什麼也不是,充其量就是一個平常的漢字。向天歌和艾小毛說過,看一個男人是不是愛一個女人,隻需檢驗兩個條件,一看這個男人是不是想辦法充滿女人的錢包,二看這個男人是不是想辦法充滿女人的欲望,隻有做好這兩條,才叫稱職,才能算得上真愛,也就是說,男人要用自己的打拚給心愛的女人優裕的生活和豐滿的心境。艾小毛有時很矛盾,她覺得一個已婚男人愛上另外一個女人,唯一能夠證明心跡的就是休妻再娶,可她又覺得為一紙婚書鬧得幾敗俱傷不但沒什麼意思也沒什麼情調。一個男人,隻要能夠讓他心儀的女人過得開心而且有安全感,也就算是愛了。

市工商聯組織了一個歐洲招商團,李彩妮被圈進名單,轉了十幾天才回來。她心血來潮地約向天歌和回敬軒到馬克希姆餐廳吃西餐。

李彩妮的時差還沒有完全倒過來,眼睛裏藏著幾線血絲,但是精神很好:“以前也在外麵呆過很久,可是沒有這麼牽腸掛肚的,天天惦記著報紙的改版進度,在德國時還溜號去參觀了報社。人的可塑性真強,用了幾十年的筷子,才幾天,這刀叉竟也順手了。”

雖然練了很多次,但向天歌吃西餐的姿勢仍然不夠優雅,用叉子時,怎麼也劃不出艾小毛所說的那種弧線,幹脆就像拉大鋸一樣直接伺候。向天歌最煩有人拿刀叉作為衡量是否紳士的標準,他說:“現在有好多人不地道,評判什麼都用媚外標準,然後反過來數落自己人的不是。比如看老外用筷子的笨樣覺著可愛,一轉臉卻非要中國人西餐吃得像模像樣,否則就是缺乏教養,你們說這算什麼?”

回敬軒說:“說得沒錯,一方水土養一方人,那些挑禮兒的其實都是假洋鬼子。”一回來,李彩妮就關在屋裏仔細論證服裝節前期啟動計劃,但她還是放心不下:“看你們倆,又說到假洋鬼子了。股東變更後,一定先從形象上改變‘海都’的破舊樣子,形象也是生產力,形象就是精氣神。你們可別小看這個裝修,會議室、編輯區、記者網吧區,都要按功能和性質既有區分又整體一致,處處體現著新機製、新活力,CI一定要海江媒體中最棒的。”向天歌邊聽邊點頭,他從心裏愈加佩服這個女人,他覺得李彩妮的意誌裏仿佛有一根定海神針,什麼事都校正得精確無誤,不允許一點懈怠和遺憾,而且,她竟然能像跑在高速公路上的車,始終維持在一個速度上。這次合作,他感覺學到了許多用錢無法表現的東西。回敬軒說:“彩妮說得對,這可不是門麵工程,這是實力、信心和心氣的綜合反映,小毛和沈唱,這個事就拜托你們二位,我就四個字,多快好省。”兩人異口同聲:“您就放心吧,我們會像給自家裝修一樣算計。”

李彩妮有事先走了,回敬軒像散架一樣斜躺在沙發上,大口喘著氣,一個多月的超速運轉讓他身心俱疲,他總算嚐試了獨立管理一張報紙的難度,他擔心自己奮力遊到岸邊時,再也卻沒有爬上去的力氣。他擺弄著茶幾上的幾個圍棋子,說:“天歌,找時間咱倆好好殺一盤,換換腦子。”向天歌說:“現在不行了,棋藝放在一邊,主要是沒了定力。”回敬軒表示認同:“要說也是,棋忌浮,滿腦子都是怎麼賺錢,怎麼談判,哪裏還有心思琢磨金角銀邊草肚皮呢,興許已經死了的棋都看不出來呢。”向天歌說:“死了的棋看不出來倒沒關係,送到手的錢賺不著可就太低級了。”回敬軒最近總覺得胸口不得勁,連笑容裏都塞滿疲勞:“你看你,說著說著又俗了吧?”向天歌說:“我告訴你老回,人在俗中,六根是沒法清靜的。你現在爬坡,是躬著身子看路累,等爬到山頂,又會仰著脖子看天累。要說瀟灑,無論幹廣告的還是幹采編的都和這兩個字無緣。其實給自己打工也是一樣的道理,你像李彩妮,生活中哪裏還有樂趣?就是一個高速旋轉的陀螺,除非自己出了毛病,否則永遠不會主動停下來。嘿嘿,看你現在剛幹點事就累成那樣子,就知道你原來有多麼舒服!”回敬軒說:“以前是太清閑了,慣得四體不勤不說,最要命的是滿腦子惰性。所以這回拚一下也好,不然這輩子就這麼交代了。我說天歌,你時時刻刻說李彩妮的好話,是不是心生愛意?”向天歌吃驚地看了他一眼:“師傅,你怎麼會冒出這麼個念頭?李彩妮是女強人,生活裏,女強人是隻能站在遠處佩服,不能放在眼前享受的。”

都市報要造勢揚名,必須借助活動。靳克曉一手操辦的海江市小商品交易會給了向天歌啟示,他也要為海江市量身定做一個招牌活動。想來想去,最後確定以海江國際服裝節為龍頭,全麵吹響《海江都市報》服務市民的集結號。海江人最講穿,素有“金外衣、草肚皮”之稱,從穿入手搞服裝節,上下都容易共鳴。

向天歌接到李彩強的電話,聽到了一句讓他驚訝萬分的話:“向總,我是明人不做暗事,這個服裝節做下來我能拿到幾個點,希望你給個痛快話,這是我目前最關心的問題。”向天歌開始還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李彩強是李彩妮的表弟呀,怎麼還要從他姐姐的活動裏咬上一口?

向天歌實在判斷不出李彩強的話是真是假,到底是在試探他報價的虛實還是借此再壓下些價碼或者真的就是他吃裏扒外?他敷衍地說:“彩強,這個我一時答複不了你,得回去算一下賬,明天給你電話。”

向天歌自言自語:“真是人心不古,自家之事也要回扣啊,簡直猜不透這個李彩強。” 葉子凡說:“咱也別瞎猜了,管他是哪種情況?約他出來送點東西,探探他的虛實,其它的最好裝傻。”

向天歌和唐光約好見麵時間後就把報欄預算書攤在寫字台上。他正按著計算器,桌上的內線電話響了,他拿起來,裏麵傳出繩子仁的聲音:“你現在不得了啦,還有秘書擋駕?”向天歌笑著說:“得了吧,子仁,安排個人在外麵接電話,還不是為了躲那幫債主?”繩子仁說:“天歌,殺人償命,欠債還錢,天經地義,你什麼時候也變成了不信不義之人?”向天歌說:“子仁,一聽這話就知道你在辦公室坐久了,特別是在你那麼大個衙門,人人都是敬著你的,可說老實話,被人敬著的人是看不到真相的,算了,這些事一兩句話說不清,也不是你那麼大的官員馬上能弄明白的,做廣告,欠錢是必要的手段,屬於技術層麵,和道德無關。怎麼樣,那事有眉目了?” “我側麵了解了一下,朱老師學校裏的關係很是複雜,還是采用的老法子,分管教育的副市長給寫了張條子,你先跑跑看,力爭和平解決,就算吃點虧,少生些氣也是值得的。”

向天歌現在最怕中午和晚上,因為一到這時他就要把自己交給無止無休的飯局。很多事情,不上飯桌就是定不下來。向天歌有時也捫心自問“我這是怎麼了、我當年的追求和夢想都到哪裏去了”,可惜的是這種念頭往往都是曇花一現就被周而複始的應酬淹沒掉,今天的向天歌,多進廣告是他唯一的精神支柱。他覺得自己被賺錢的慣性和形成這種慣性的請客送禮抽著轉個不停。從繩子仁那裏取完信,他趕緊去赴和李彩強的約會。

向天歌和葉子凡坐在酒吧靠窗的一個台位上等李彩強,旁邊坐著兩個女孩,十七八歲的樣子,頭發漂染成金黃的顏色,噴過摩絲後,像是被靜電擊過,一根一根地往上直立著。她們叼著煙卷,嘴裏哼著那英的《征服》,調子還是那個調子,但是歌詞已被改了:“就這樣被你征服,就這樣被你脫了褲,我的貞節已付出,你的精液已射入……” 葉子凡不解地看著她們,搖搖頭,小聲說:“你說她們這是幹什麼,向誰示威呢,反叛傳統也不一定就是作踐自己呀。”向天歌無奈地說:“看看吧,垮掉的一代就這個樣,這要是我的閨女,頭一件事就是打折她的腿!”

一見麵,李彩強就開門見山地問:“向總,我上次提的要求不知研究得怎麼樣了?我想這是咱們進行下一步合作的前提之一。至於具體方案,我相信‘海都’的實力。”向天歌聽得有些愣,回扣不是什麼新鮮事,新鮮的是李彩強怎麼連他的姐姐也不放過,做生意真的會將親情物化到這個地步嗎?

李彩強看出了向天歌的疑惑,就說:“向總,你可能覺得我這是吃裏扒外,是不義之人,其實很正常,我姐姐給我的薪水不足以應付我日常的開銷,所以隻能從你們口裏分一杯羹,但我不黑,不會漫天要價,我一年到頭都被媒體和廣告公司追著跑,沒辦法,企業做出名氣就是這樣,你們要是不情願呢,以後自然還有別的媒體想擠進來,希望你能理解。”

向天歌心裏反倒有些佩服李彩強,人能夠坦率到這個地步真是不簡單,明吃總比暗吃要好,至少讓被吃的人有了知情權。

向天歌痛快地說:“好,彩強,我喜歡你這種直來直去的風格。我原來隻是佩服你姐姐這個女強人,沒想到你們姐倆是異曲同工。這樣吧,我們的財務不像你們那樣方便變通,我隻能原則地答應你,提成的事情好商量,咱也別按什麼點位計算,不管成本怎麼攤消,我先給你開過來兩萬塊錢稿費,不用你簽字,你看怎麼樣?”

李彩強沒說話,隻是悶著頭喝著啤酒,向天歌估計他是在心裏計算著這個數額和他當初希望的點位有多大距離。過了一會兒,李彩強拿定主意,說:“就按你說的辦吧,不過有一條,不能讓我姐知道。”

海天傳媒有限公司的股東變申請終於批了下來,海江日報報業集團占有51%股份,“愛天使”服裝集團占有49%股份。

廣告部新裝修的會議室的倒計時牌上寫著:離《海江都市報》正式改版還有15天,籌備進入了最後衝刺。回敬軒和向天歌簡單分了工,把該落實的細節一一確認,然後彙總列表,打出明細,幾大戶外造勢活動都已安排好時間,隻差書畫名家的現場才藝表演還沒有定下來。

說半個小時趕到的回敬軒被堵在路上,李彩妮有些著急,對向天歌說:“八點半我約了人,現在必須走,一會兒你和回總先碰著,頭一炮一定打響,起個示範作用。天使家園的老總是我多年的朋友,他們下個月開盤,可以在‘海都’上連著發一周廣告,我想,應該把這樣的意思體現出來,置業目的具有展示功能:身份的展示,財富的展示,生活方式的展示,品牌風格的展示,對於業主來說,這種展示暗含著身份訴求,也就是說,房子不過是個外在的殼,買房的人要通過它滿足自己成功的快感。另外,看房專車的起始點和時間不在其它媒體發布,一律注明請關注明日海江都市報,還有,我的公司裏剩了一批手絹,大約一萬多條,上麵繡有一個‘愛’字,可以限時限量憑報換手絹看家園,先把勢造起來。我這邊,一切由彩強協調。”

向天歌說:“好,等於其它媒體給‘海都’打了托,彩妮,我想能不能再加幾部車,多跑兩站,在花卉市場和森林公園停一下,看房觀景賞海江,新聞好報,去的人也會更多。”

李彩妮說:“沒問題,這些事,你就看著定吧。”

向天歌一個人在會議室裏踱著步,欣賞著艾小毛設計的門窗和屏風。樓道裏傳來回敬軒標誌性的踢踏作響的腳步聲。他一進門,就忿忿地說:“我剛才去了一趟時尚廣告公司,那個老板是我原來一手捧起來的,現在做著鐵藝廠和印製廠,我想讓他把活動的所有布標包下來算作讚助,然後咱們給他發一個同賀廣告,你猜他說什麼,既然回總來了,就給個特優價,七五折,你說,這不是混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