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六點,簡潔準時醒來。那正是附近那所學校放《運動員進行曲》的時候,住宿的中學生們又開始早鍛煉了。簡潔醒來,給丈夫蓋了蓋滑落的毛毯,簡單地洗漱一下,就開始忙活一天的飯菜了。她必須忙活一天三頓的飯菜。丈夫患了腦血栓,每天拄著雙拐走路,兒子還在上小學,她呢?在一家酒店打工,總是深夜才能回來。
飯熟了。簡潔叫醒了兒子,又照顧丈夫起床穿衣。她拿出一件嶄新的T恤衫要給丈夫換。丈夫晃動著腦袋,言語不請地說,你……你又給我花錢,我住院欠下的帳還沒還清呢!簡潔說,那帳甭管了,養病要緊。何況這不是我花的錢,是我們酒店成立兩周年發的紀念品,我特意要了件男式的。丈夫的眼裏就有了閃亮的東西在滾動。
穿完衣服,簡潔又從洗手間打來一盆清水端著讓丈夫洗臉。丈夫費勁地聚攏雙手,掬起水來往臉上撩,水就撒落到了T恤衫上。丈夫說,你看我多……多笨,把新衣服都弄……弄濕了。簡潔就一手端盆,一手用毛巾沾水輕柔地在男人的臉上擦洗著,甭著急,慢慢養著,過了這個夏天就好了。丈夫點著頭,快……快好了吧,好了我就出去打工,你……你在家呆著!
接下來就是鍛煉的時候了。簡潔從門後拿來了雙拐,略一沉吟,又放回去了一個。簡潔說,你今天試試用單拐走路怎麼樣?丈夫接過單拐,夾在腋下,一邁步險些摔倒。簡潔連忙扶住他沒夾拐的胳膊,一步一步地攙著他來到客廳。樓房的客廳是很窄的,鍛煉隻能繞圈子。一圈,兩圈,三圈……丈夫在妻子的攙扶下走得很慢,也走得很穩。簡潔不住地誇獎,有進步,有進步!
吃完飯,兒子上學走了,丈夫走路累了。簡潔洗涮完畢,又到菜市場轉了轉,買了幾樣便宜的蔬菜,割了幾斤肉就9點多了。該上班去了。
簡潔擠上公共汽車,來到了她打工的酒店。員工們都來了,服務小姐在清掃房間,廚師們已換上了潔白的外罩。簡潔同大家招呼著,徑直來到了經理室。簡潔在這家酒店是一個有著特殊身份的女人。她是打工,可與別的打工妹不一樣;她是經理,可又不是真正的經理。她是受人之托,替別人管理飯店的。簡潔中專畢業,在一家國營飯店做會計,那是這個城市最早的一家飯店,後來飯店經營不下去,垮了。簡潔就被人推薦到了這家酒店做會計。酒店經營者是個房地產開發商,酒店隻是他事業的一部分,他就把飯店交給兒子來管理。後來兒子去北京學習企業管理了,就一股腦把酒店推給了簡潔。
簡潔從來沒有發現自己還有當經理的才能。她去全城那家最大的酒店學了一天,就什麼都懂了。到職業學校招聘了10名容貌姣好的畢業生作服務員,高薪聘請了幾個名廚,又騰出幾間空房建起了洗浴室、按摩室和小歌廳,酒店就開起來了,就逐漸火起來了。經理很快給了她絕對的人權和財權,簡潔就找到了做經理的感覺。
每當臨近中午或者臨近晚上的時候,簡潔總是笑盈盈地站在吧台前,一臉燦爛地迎送客人。她那身與眾不同的藍色的衣裙,恰當地包裹著她成熟而性感的身體,該露的地方她一概露著,不該露的地方她一點也不露,充分給客人留有想象的空間。酒席間,她會適時地到每個雅間去敬酒。盡管一小杯白酒兌了水,且又是象征性地一沾唇,客人們卻都一飲而盡。看一看簡經理燦爛的笑容,握一握她綿軟的小手,客人們就都誇口說,唉,哥們兒,吃飯到某某飯店去,簡經理和咱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