駙馬接過長公主遞來的香茶,低頭一抿,笑道:“娘子泡的茶,果真是最好喝的。”
阮景昕卻也笑了:“鬼醫善藥,卻不擅茶。”
鬼醫用藥厲害,泡出來的茶卻比藥還難喝,總有一股奇怪的味道。
駙馬點頭:“多得攝政王把我送回來,要不然我這雙腿估計沒一年半載都回不了這裏的。”
“這是應該的,嶽父大人。”阮景昕從善如流,間接承認了他的身份。
謝燕娘扯了扯阮景昕的衣袖,總覺得兩人在打啞語。
阮景昕相信鬼醫不會看錯人,加上長公主的反應,眼前這個駙馬必然是早就戰死的驃騎將軍。
駙馬三兩句說起以前:“我被一個砍柴的農夫救了,村子在偏僻的山崖底下,說是世外桃源也不為過。足足一年,我才能坐起來;三年,我勉強能站穩;六年,我跟著農夫離開村子,遇到了鬼醫。他說我這雙腿骨早就碎了,能站起來簡直是不可能的事。鬼醫願意給我治傷,代價是給他做十年的藥人。”
他也清楚,驃騎將軍已死,若是回去被人發現,少不得要被扣上一個逃兵的帽子。
若是被千夫所指就罷了,駙馬不想連累了長公主。
京中太遠,打聽不到任何的消息。
十年的時間恍如昨日,轉眼即逝。他算好日子,跟鬼醫告辭。
鬼醫也不留他,卻給了駙馬一個好消息:先帝死了,失蹤的女兒也找回來了。
駙馬一路跟著阮景昕回京,盼著第一時間去見長公主,卻沒料到自己的身子骨依舊太差,長途跋涉給雙腿帶來極大的負擔。
這個節骨眼裏,他不敢去見長公主,免得讓她徒留傷感。
等養好傷過來,到底還是讓長公主傷心了。
長公主不高興地皺眉:“你這沒良心的,一回京就該來找我。”
她等著盼著多少年,還以為駙馬在奈何橋上等了很久,誰知道一直還在這裏。
長公主看著駙馬笑了,眼角的淚水卻怎麼也止不住。
駙馬憐惜地抬手擦去她的淚珠,隻覺得心裏沉甸甸的,指尖碰觸的淚水像是十分燙手:“你、你別哭了……”
這麼多年,他還是不會哄人。
長公主無奈,搖頭道:“我這是高興的,上天有眼,讓我們一家子團聚。”
謝燕娘見長公主哭得厲害,帶著阮景昕悄悄出去了,沒打擾久別重逢的兩人。
“爹爹回來了,真好。”她望著星空,不由低聲感歎。
謝燕娘以為這輩子,她都不可能再看見駙馬了。
沒想到駙馬卻九死一生,到底還是回來了。
謝燕娘又想到上輩子,長公主早兩年便去世了。
阮景昕也死了,誰帶著駙馬回京?
若是他千辛萬苦的回來,看見的卻是長公主的墓碑,該是如何的絕望和悲戚?
幸好,這輩子她留住了長公主,也讓爹娘有重逢的一天。
謝燕娘轉過身,忽然伸手抱住了身後的阮景昕。
還有這個人,她也從閻羅王的手中硬生生搶過來,留在了自己身邊。
阮景昕摟住謝燕娘,低頭看見她顫抖的睫毛,忍不住低頭吻了吻。
“我們回家。”
“好,回家。”
回家這兩個字,叫謝燕娘心裏暖融融的。回頭看了眼屋內依偎在一起的身影,她微微笑開了。
駙馬回來,長公主似乎恢複到年輕時一樣,每天都容光煥發的。
謝燕娘也沒打擾爹娘久別勝新婚,老老實實窩在攝政王府裏,不敢上門去打擾。
阮景昕隻吩咐了幾句,便也陪著她。
兩人時不時下棋,時不時一起在軟榻上午睡,還有偶爾湊過來想鑽在中間的白狼,一切都寧靜而愜意。
謝燕娘有時候會想,這種生活一直這樣過下去,也沒什麼不好的。
府裏越是寧靜,府外卻越是鬧翻天了。
幼帝的替身出現,皇太後自然是樂見其成的,對外宣布死去的是替身,真正的幼帝因為生病留在了皇宮。
原本因為幼帝駕崩而吵鬧的朝廷,頓時擰成了一股繩。
隻要幼帝還在,管它是真是假,倒是能讓慶國安定下來。
皇太後也是如此,一個替身罷了,好歹不用選輔政大臣來摻和,又不必她親自垂簾聽政叫人詬病。
有替身在前,她在後,簡直是兩全其美的好事,自己哪裏會錯過?
畢竟輔政大臣再是怎麼籠絡,到底是外人,誰知道在這個位置占得久了,會不會起了別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