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從昨夜的什麼時候起,窗外下起了紛紛的細雨。
這是一場秋雨,五島的秋雨。
我坐在窗邊,凝望著窗外的雨,心裏有一些悲傷,卻也有一些豁然,豁然的是我終於走出了長久以往的迷茫,悲傷的則是在走出迷茫的那一瞬間,也就注定了我將會離開五島的事實。
我知道自己是不會一直待在這裏的,但是等到我真的要離開之時,還是不自禁的感覺到了難過。
我有些舍不得這裏的一切了。
這裏有一家破破爛爛的旅店,還有一家手藝絕倫的餐廳。
這裏有我所遇見的第一位居民,有一個做飯很難吃的旅店老板,有另外一支叫做WHITE▁STONES的樂隊,在這支樂隊裏有一個似雪一般的男孩,當然,還有那兩個煩人的小鬼。
在與她們接觸的過程中,我還是第一次覺得和小孩子牽扯上關係也並非是一件壞事。
事實上,我很喜歡她們,一種兄妹之間的喜歡。
不過,我即將要告別這一切了,我告訴自己,就在今天,我會乘坐飛機回到東京,繼續自己未完成的夢想。
但是就如同雪城所說的那般,這是一場“屬於勇者的離別”,一場並無悔恨的離別,一場為了明天的離別。
窗外的雨還在淅淅瀝瀝的下著,房間內則響起了音樂的聲音。
那是鬆任穀由實的一首歌曲,名字叫做【Hello,my▁friend】。
“即使再也無法見麵,也請叫我一聲朋友吧。”
這首歌是這麼唱道的,而我則在寫給每一個人的信件之中,都寫上了相似的一句話:“或許再也無法見麵了,所以還請讓我再叫你們一聲朋友吧。”
此時此刻,這是我內心最深切的呼喚了。
我將信紙裝入到信封之中,放在了一邊,我覺得,他們一定會看到我留在這裏的每一封信的。
我不想讓他們知道我會在何時離開,如果他們來送我的話,我一定會哭出來的,我不願意再哭了,我覺得自從去往東京之後,自己哭的次數似乎有一些頻繁。
我已經決定了要冷靜淡然的麵對以後的一切。
不論是痛苦,還是幸福,都是需要坦然麵對的。
這是我在種子島時就知道的事情,然而讓我回想起來的卻是五島。
五島確實是一個神奇的地方。
窗外的雨勢變得微弱了起來,畢竟,這場雨持續的時間已經夠久了。
看著雨中庭院處的花圃,我不禁回想起了三天前的事情。
那是深夜的時候,我由於創作未果的緣故打算出門散一散心,梳理一下冗雜的思緒,而當我來到庭院後,卻發現了店長正一個人站在那裏,默默地注視著麵前的花朵。
這個場麵很熟悉,我走了過去,向店長問了聲好,接著二人就閑聊了起來。
通過與店長的交談,我對於自己的父母以及上杉董事夫妻之間的事情有了更加深入的了解,但是,店長的劇烈咳嗽聲卻打斷了我們輕鬆的談話。
我拍了拍店長的後背,卻發現他居然咳出了血來。
刹那間,我意識到了事態的嚴重性,店長卻笑了笑,隻是那笑容裏掩藏了無盡的擔憂。
他說他早就知道自己患上了重病,也曾去醫院看過,但是無奈,每一個醫生都表示他已經病入膏肓,命不久矣了,所以他隻能對大家、尤其是橋本愛隱瞞了自己的病情,他是怕大家為他傷心,為他擔憂。
可他自己卻是時時刻刻都在擔憂著的,這擔憂並非是對於死亡的,而是對於他所珍視的人的。
他擔憂著如果自己有一日往生了的話,本來就失去了父母的橋本愛又該如何是好呢?
即使他已經為自己的孫女找好了收養的人家(一家住在熊本縣的夫妻,是他的遠方晚輩),卻終究還是放不下心。
他將後半生的愛,全部傾注到了橋本愛的身上,如今,還沒等到孫女長大成人,自己就要離開人世了,他覺得很抱歉,同時,他更害怕橋本愛會再一次受到與親人生離死別的巨大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