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茜
初識艾蕪,是在二〇一三年八月,龔明德先生天涯網開立的博客明德讀書堂裏,發布的一篇征文博客:《艾蕪一百一十周年紀念征文》。當時我是沒有感覺的。我不認識他,從未讀過他的文字,亦無興趣過多了解,隻是無意發現艾蕪離開現實世界的日子,正是我走進社會的那年,縱然如此,也沒上心,隻是淡淡一笑,輕輕掠過。
再見艾蕪,則是天涯網開立的“艾蕪故居”博客了,牽線人依舊還是“明德讀書堂”。如今仍然清楚記得,打開“艾蕪故居”博客頭像跳出來時一瞬間的感覺,熟悉而溫暖。一位精神矍鑠的老人坐在書桌前咧嘴爽朗地笑著,眼睛眯成了一條縫,斜視不知哪位知己老友。那發自內心真誠自然的笑容,深深定格在了我的記憶裏。就衝這慈祥微笑,一瞬間竟然也想為他的一百一十周年誕辰寫上點什麼,於是乎開始關注他,讀他的文字,細細收集有關他的一切。寫什麼?不知道,真的不知道,隻是,想,很想,很想很想,寫出一個與眾不同的艾蕪。於是沉浸他的世界,跟隨他留下的人生軌跡,夜夜觸摸他的靈魂,默默用心交流,一位學識淵博、獨具風格、待人溫和、平易近人的長者形象,越來越清晰展現在我眼前。
百天悄然過去,再次打開明德讀書堂,艾蕪先生在第四次文代會會場上不苟言笑,一張低頭看書、一張略微斜視,眼神不知投向何處的黑白照片映入眼簾,標題醒目寫著:自覺邊緣化的艾蕪。
自覺邊緣化的艾蕪?是這樣嗎?是這樣嗎?怎麼我世界裏識得的艾蕪,心裏感覺的艾蕪,仿佛不是這樣的呢?為什麼?為什麼呢?
眼睛,是心靈的窗戶。於是,放下手中所有文字,將他書桌邊爽朗微笑、洗衣時淡淡正視、低頭認真澆花、坐在輪椅上安靜平視前方以及嚴肅剛毅眼神凝視遠方的雕像和這兩張沒有表情的照片擺在一起,長時間一動不動,就這麼癡癡、癡癡地盯著他的眼睛,想著他的文字,念著他的話語,品著他的思想,心中艾蕪點點滴滴,如涓涓細流,緩緩浮上心頭……
艾蕪墓前座右銘有曰:“人應該像河一樣,流著、流著,不住地向前流著;像河一樣,歌著,唱著,笑著,歡樂著,勇敢地走在這條坎坷不平、充滿荊棘的路上。”
一九八五年艾蕪手寫了一張記錄自己話語的扇麵,贈送給上海書店劉華庭先生,扇麵如是說道:
古人說:年華如逝水。我說:逝水就好,它是流著的,這象征了生命的活躍。我更喜歡另一個古人說的話,流水不腐。人應該像河一樣,流著、流著,不住地向前流著。一九八五年六月,為劉華庭同誌題字,艾蕪於成都。
由此可見,艾蕪對水是特別關注特別欣賞的;對水的理解,該是經過長期深思熟慮,有獨到理解的。境由心生,艾蕪對水的鍾愛,自然而然反映在他的生活裏,文字世界裏,行如流水:
春光充滿著生氣,遍地的野草,幽伏在地上,在每平方尺的綠色之中,總有少女們的唇瓣似的不知名的小花點綴著,似乎她們的風姿與麵貌有些特殊。嫩綠的麥苗,受了微風的吹拂,顯出嫋娜窈窕的姿態,嫵媚地談笑。小溝裏的水也被晨風微蕩著,起了細微的漣漪。高出地麵的土堆,遍身裝飾著野草和小花。似少女初發育的乳峰,點綴著豐滿的肉體——美的世界。(錄自艾蕪《思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