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雖百十杯 酒逢知己何辭醉(1 / 3)

我決定去了。那條路離這很遠,在市區的另一個角上,私營長途汽車都停那裏。離赴約的時間還早,我時走時停。假日的人們一幅悠閑自得的樣子,平日為生計而匆匆忙碌的腳步驟然緩了下來,瞻前顧後指指點點,真正做了一次自己的主人。不知節省了多久才鼓起的錢袋,被幾個能說會道的商人幾下榨幹,卻猶自心滿意足,僅換做自己或同伴手中竊認便宜的一堆物品。我冷眼旁觀著人事百態,暗暗發笑。在看到一對年輕夫婦攜手而過親密無羈時,才想起自己,惘然神傷。

華燈出上,我到達那個地方。這條街不能算窄,但並不熱鬧,大概是因為車站後身的緣故。從酒店低垂的星星燈下走過,我突然升出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我停下腳步,確信自己從沒有來過這個地方,但那種感覺很奇怪,就像被一個預言家說過,但預言家的功力不夠,隻給人一個朦朦朧朧的啟示。我楞了好一會兒,才抬手理了理淩亂的頭發,在侍者的引導下步入大廳。

這是一座瓷磚到頂的四層結構。底層大廳不是特別寬敞,但裝飾的富麗堂皇,燈光閃動到處異彩流虹。廳中央盆栽著幾株叫不上名的綠色植物,枝葉寬厚生機勃勃。各餐桌銀勺竹筷虛席而待。來的人還不是特別多,十幾個男女或坐或立在牆角說話。我一踏上深紅色的地毯,人群中就有一個高高風儀的女子站起身來,向我熱情地伸出右手,

“我是這座酒樓的經理,歡迎您的到來。”女經理一雙大大明亮的眼睛,仿佛能滴出水來。

我寒暄了幾句,和眾人一一點頭致意。一個三十左右的男子向我遞煙。女經理一旁介紹:

“韓起洋,我的助手。”

我仔細看了看這個和我年齡相仿的男子:一身西裝,上衣隨便敞著,係條很有名的領帶,身體偉岸挺拔,足有一米八十。濃眉闊目,鼻峰很高給人一種異軍突起的感覺。典型北方人粗曠豪邁的模樣。

男經理親熱地拉著我的手坐到沙發上,說道:“你就是楓哥吧?早就聽說過你,今天才有幸見到。”

我的臉有些發熱,喃喃低語道:“早就聽說的是我的風流韻事吧?”

“不不,”男經理有些尷尬,急忙擺手,“雖然是我們請大家來的,但我們並不知到各位的內情。我知道楓哥是從陳峰那裏。我們82年一起在x師當的兵,我在通訊連。”

“是嗎?”我來了興趣,隻要不是談我的私事,哪些話題我都感興趣。“你認識陳峰呀,這小子現在在哪?複員後就一直沒他的信了。我也是x師的兵。我80年,算起來還比你早兩年。咱那個師政委還鬧情緒嗎?最後轉業了沒有?”

我和韓啟洋熱烈地交談著,那邊服務員已將菜上了。大大眼睛的經理開始招呼人們入席。我數了數,男男女女足有三十五六個,整整圍了四張桌子。

“喂,”坐下後我問韓啟洋,“你們那個經理叫什麼?聽口音怎麼不像我們北方人?”

韓啟洋忙著倒酒,頭也不抬地答:“她呀,老家南邊的,我們都叫她薛大姐。”

“各位,”薛大姐端著酒杯站起來,“我叫薛桂蓮,是這家酒樓的經理。今天冒昧地請大家來沒別的意思,我預先聲明一下:我是個離了婚的女人,此刻在座的都和我一樣,都是在婚姻的道路上受了挫折,不管我們相不相識,我希望大家原諒我的冒昧。今晚上我隻想我們這種人也能在中秋夜過得高興,所謂人同此心,情入此理。有唐突的地方,我薛桂蓮在這賠禮了。”

眾人一起舉杯。一個係條紋領帶的男子起身大聲道:“薛大姐,你說這話就見外了,今天要不是你叫我們來,還真不保險這其中的哪個兄弟今晚就去砸個銀行出出氣。我說的不客氣些:咱這幫人也算一個戰壕裏的戰友,——別笑,不對嗎?我說難兄難弟,難姐難妹,今天這第一個酒我們該敬誰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