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漢子見了銀票上的數額,眼神噌地一亮,很是掙紮了一番後,打掉小貴子的手,斥道:“呸,你想得倒輕巧。爺爺的臉何等金貴,多少小娘子愛慕爺這張臉,現下被你毀了,我還怎麼在依車巷混?除非……”
那人忽而盯著傾墨淫淫一笑:“除非小娘子把你自個兒賠給我!”
“哈哈哈……”
“就是,我們大哥這麼英俊!”
“不然就砸了她明月樓。咱們丐幫可不是這□□可以欺負的!”
一起子乞丐哄鬧起來。看來他們是打定了主意要把明月樓整垮。
傾墨冷眼瞅著那漢子凹凸不平的麵皮,凶光畢露的吊睛三角眼,還有蓬勃如野草占了大半張臉的胡須,心中暗罵:江山代有人才出,一代更比一代臉皮厚!
小貴子年紀小,心氣卻是極高,聽他這樣羞辱自己家主子,忍不住冷笑:“你當別人都是瞎子嗎?看上你?怕是你仗著自己長的嚇人,把那些姑娘嚇暈了,讓她們不得不從你吧?”
“你!”
那漢子一聽,氣得麵紅耳赤,拎起醋缽大小的拳頭就打將過來。小貴子雖一直防備著,卻不想對方的拳法並不如長相那般不堪,不過三招,他就被那漢子打飛出去。好在那人雖看似狠厲,下手還是留了餘地,隻傷了他皮肉。
傾墨氣得一口銀牙險些咬碎。從來隻有她橫行的,幾時有人敢在她麵前橫行?不行,她要冷靜,要冷靜,她不能為這些小事壞了大計。她不能去報官,可是當下也沒有人可以為她所用。該怎麼辦呢?
那漢子哪管她心中掙紮,熊掌似的大手一揮:“兄弟們,上,給我砸了她的樓!”
於是,一幫乞丐喊叫著,往明月樓裏衝。
眼見自己的心血要被砸掉,傾墨的眼都急紅了。她懇求地看著李大,李大立刻含胸駝背猛咳起來。他一麵張開臂膀擋在傾墨身前,防止她在混亂中被人蹭了碰了,一麵萬分真摯地說:“老奴老了,比不得這些年輕人,不過就算是豁出性命,我也會護地主子周全。”
他話音未落,卻見一道青煙從天而降,
“嘭——”一聲在人群裏炸開。乞丐們驚了一跳,鬼哭狼嚎地四散開來。待定睛看去,卻發現,來物不過是個特大號炮仗,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誰啊?誰啊?缺德不缺德啊!不知道我們丐幫在此行事嗎?”
“是我扔的。”
一團灰影從街角的陰影裏緩緩直起身,慢慢吞吞地站到眾人身前。卻是個衣衫襤褸的少年。他臉上黑的灰黃的泥糊做一團,辨不清容顏,隻能看出一雙長睫如扇的杏眼,煞是美麗。褐色的瞳仁迎著陽光一照,猶如明黃色的琉璃般通透純淨。
乞丐們一看他的打扮,立刻氣瘋了。丐幫最是講究團結,現在卻出來個叛徒。那丐幫大哥陰狠狠地瞪著他:“我是丐幫城南長老君懷妾。你是哪個長老手下的?”
“我不是乞丐。”少年張眼淡然地望著憤怒的乞丐們,似是在看他們,又似神思已飛往別處。頓了下,又說:“大家出來混口飯吃都不容易,何必這樣為難人呢?與人方便,也是與自己方便。”
他說著,似意有所指地用眼角瞄瞄明月樓門口。
傾墨好奇地順著他的視線一望,卻原來不知何時,她店裏新住的那位客人杜紅梅杜公子也出來了。
隻見杜紅梅披散著長發立在門邊,手上抓著他簪發用的六支毛筆,做拋擲暗器狀。見傾墨看過來,杜紅梅若無其事地把毛筆收起來。而後衝女子點點頭,回屋重新挽髻去了。
傾墨莫名脊背一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