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國有一隻常備兵,叫作“武卒”,是魏國首創的列國的第一支特種精銳部隊。它不同於臨時征召的兵丁,而是通過募兵製組建來的。魏罌時期,魏國以招募而不是傳統征發形式組建了這一職業化的常備軍。招兵要進行苛刻的考核,其標準是:全副三層甲胄(上身甲、股甲、脛甲),著胄(頭盔),操十二石之弩,挎箭五十枚,帶劍,荷戈,裹三日之口糧,負重奔跑,由拂曉至日中,能奔跑一百裏的,才能應募入伍。當時的一百裏相當於現在的41.5公裏,相當於全程馬拉鬆賽,半天跑完,而且這些大兵可不是穿著背心褲衩跑的呀(由此也可以判斷,先秦中國人在身高和體力耐力方麵,都比現代人出色)。
“武卒”被錄取之後,享受很高的待遇,不但全家免去徭役賦稅,還給家裏田宅(真是一人人伍,全家共榮)。這些武卒跟傳統的征兵製最大的區別在於,國家給武卒們發“工資”(即田宅),立了功還有賞爵和田地,成為職業化的軍人,以當兵為業,所以驍勇善戰。這是一種史無先例的創舉,開後代(東漢)募兵製的先河。
而此前,天子、諸侯、卿大夫等各級貴族的武裝,其精銳由宗族成員及其狗腿子組成骨幹,枝葉則實行“征兵製”。征來的人不光沒工資,還得自己解決武器和糧食。(花木蘭從軍的時候,不是自己到東市買駿馬、西市買鞍韉,盾牌刀槍都得自己買嗎?)有時候打仗打到半道,天轉冷了,還得自己寫信給老家,讓老娘給做冬衣,讓老爹給送過來--曾出土過這樣的信牘,真是賠本又賠命啊。打完仗,征發來的兵員,如果摸摸腦袋還在的話,就各回各家繼續從事鄉間勞動或者城邑職業。戰場上的事,好像夢一場,隻把那黃沙戰血染過的武器,藏在地窖裏,希望再也不要拿出來用它。
好在當時的戰車兵都是素質比較高的“國人”,把“執幹戈以衛社稷”當作榮譽。而那些被征發自鄉下的步兵,則要放下手中的農活,出來扛戟,他們有沒有這樣的積極,就不知道了。
魏國武卒作為招募形成的高待遇常備軍,與征兵製得到的士兵,同時存在。入伍之後,武卒按各人特長進行編隊,武器職責各有序列。采取由單兵到多兵、分隊到合成的循序漸進的訓練方法,使他們完全脫離生產,專心操演。
魏國的武卒在當時諸侯各國引起很大反響。列國看到了這種軍隊好用,相繼花錢組建常備軍。齊的“技擊”、秦的“銳士”、韓的“材士”、趙的“百金之士”、楚的“選練之士”等等都是。軍隊走向職業化、專業化。
當然,這種招募來的常備軍也有缺點,就是成本高,增加國家負擔,並且容易對將官形成依附關係--因為長期追隨同一個將官。但是,如果經常調換將官的話,則又兵不知將,將不知兵,打起仗來必敗。所以,這樣的軍隊交給誰去統領,並且國君還放心,是個大問題。恐怕隻有交給貴族--國君的親戚才能叫君主放心,交給吳起或者孫臏這樣的布衣官僚(畢竟是外人),君主缺乏這樣的魄力。
相比於魏國的武卒,齊國對其常備兵“技擊”也是有激勵措施的。具體就是斬獲敵人一個首級,給予黃金一錙(八兩)的獎賞。但是齊國的“技擊”,沒有魏國武卒那麼好的福利待遇,也就是說沒有固定工資(田宅),隻靠八兩黃金的提成。可能是因為沒有固定工資,選拔起來也就沒有魏國武卒那麼苛刻,所以後來的荀子說:“齊國技擊打起仗來,遇上小敵,就拚命上去欺負人家砍人頭,遇上強堅之敵,看看沒有砍人頭的機會了,不易掙到錢了,就渙然如飛鳥而離。齊國的這種辦法就相當於用金子驅趕著農貿市場的人去打仗,必然很少勝利,遂以兵弱聞名。因此,齊國的技擊打不過魏國的武卒。”
大約正是因為如此吧,魏將龐涓和魏卒,就素來輕視齊國兵,於是在桂陵吃了敗仗。
不過,魏國此時“擁土千裏,帶甲三十六萬”,又有“武卒”常備軍,雖然桂陵死掉十來萬,但是元氣未傷,餘威尚在。
桂陵之戰的第二年,公元前352年,田忌、孫臏的齊軍與去年派出的揀剩落軍,一起圍攻魏齊要塞襄陵(今河南睢縣),參與圍攻的還有宋、衛聯軍,試圖敲碎魏國東向防禦的大門。進攻襄陵,是段幹綸當初的建議。
同年,正在推行商鞅變法的秦國(已推行六年)趁機發兵越過黃河,在秦大良造商鞅帶領下,包圍魏國原在山西的都城安邑(今山西夏縣),安邑被迫降秦。次年,商鞅又率領秦軍圍攻原來吳起所鎮守的河西之地(在陝西,黃河西岸)北部的固陽城(今陝西延安東南),固陽又降秦。(商鞅有了政治資本,回去後進一步“廢井田、開阡陌”,變老祖宗之法,並且在下一年從雍城即今陝西寶雞市鳳翔縣,向東三百裏遷都到鹹陽。)
魏國這時候慌了,不得不聯係包在自己馬蹄子中的韓國,與韓軍聯手,東向擊敗齊、宋、衛聯軍。齊人被迫與魏講和。魏又向西發動反攻,不但收複了安邑,還圍攻秦國定陽,使秦孝公寢食不安,被迫與魏講和。
魏、齊、趙、秦諸大國之間的這場戰爭,曆時五年之久,魏國雖然在桂陵吃虧,卻終於取得了最後勝利。在公元前344年,魏罌召集了十二個諸侯於大梁東南的逢澤開會,會後共同朝見周天子。然後魏罌自封為王,大號魏惠王,和周天子平肩並身,開啟了中原諸侯冒稱王爵的先河。魏惠王(魏罌)的霸業這時達到了頂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