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趙無恤是進入戰國時代的第一位鱷魚,那第二位就應該是魏文侯。

魏氏的祖先是晉獻公的保鏢,叫畢萬,因功被封在魏邑(陝州芮城縣北,是他幫晉國搶來的),由封邑得氏為“魏”。他的兒子魏仇,跟隨重耳流浪江湖,是五人最賢者之一,卻因為燒了僖負羈全家,被廢掉。魏仇的孫子魏絳,再次在晉悼公時代複出,擔任司馬,“和戎”有功,被晉悼公賞他了一套音響,實現了一個家庭夢想。魏絳的兒子是魏舒,再往下四代是魏桓子,跟趙無恤一起參加了“水淹晉陽”,滅掉智伯。八年後,公元前445年,魏桓子死去,兒子魏文侯接班。

魏文侯喜歡儒者,尊禮賢士。孔子有個弟子叫子夏(說“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的就是他),他跑到山西當教授,收了魏文侯當徒弟。子夏治學,強調形式主義。在他門下當徒弟,隻要練習灑掃、應對、進退的禮儀,就可以混到畢業了。

所以,魏文侯被訓練得特別在意人生小節。有一次,他和大家喝酒,喝著喝著就迷糊了,站不起來了,天不湊巧,又下起了雨,古世紀的雨。

魏文侯突然想起農林局長(虞人)來了:“壞了,我跟他約定下午打獵去,他正拿著鑰匙在園門口等我呐!”

於是,不顧大家勸阻,冒著雨去找虞人,一直打獵到天黑,把自己累得要死。而且雨天小動物都不出來,就這兩個傻瓜在野地裏跑。(魏文侯就是那種仔細的領導,報上來的文件,一個標點一個標點地改。)

由於他遵細節,守信用,魏家遂趨於強盛。

魏文侯的另一個佳賓,叫田子方,此人是子貢的徒弟,也相當機靈,跟他老師一樣會來事兒,伶牙俐齒。有一次魏文侯飲酒,欣賞著音樂。魏文侯說:“鍾聲不諧調啊,左邊的音高。”

田子方故意掩嘴而笑。魏文侯詫異而問:“笑啥?”

“臣聽說,君主隻要管理好樂官就行了,不賢明的君主才直接管理音樂。我怕您是審於聲,而聾於官哦。”(這是君臣分權的思路,布衣們最強調這個了,想把我們偉大的魏文侯架空,天天就聽你們幾個人胡咧咧,因此這些布衣當了官還有極大權力空間。)

魏文侯對地方上的名流也畢恭畢敬。每次經過大仙段幹木所居住的胡同,一定要憑軾而立,盡管如此禮敬,段大仙還經常從家裏跳牆逃跑,不肯見他這俗人呢。因為如此禮遇段賢人,魏文侯由此得譽於諸侯,人才都來投奔他。

被魏文侯擢用的人才,有治鄴的西門豹(大官人),以及攻打中山國的樂羊。樂羊前後三年時間,擁兵在外,魏文侯不疑,鼎力支持,使樂羊全功而返。當時,三年期間,魏文侯的左右和臣子寫了三筐報告,要求把樂羊撤回來,但是魏文侯不為所動。(當然,這個事可能也是戰國布衣學者們編的,或者誇大的,意圖要君主信用布衣,用之能持一,總之是勸教君主放手權力給我們布衣的--戰國就是個布衣時代。)

樂羊在戰場上吃了自己兒子的肉,魏文侯聽說了,很感動,對大夫堵師讚說:“樂羊為了我,吃了自己兒子的肉啊。”

堵師讚說:“他敢吃自己的兒子,那他誰不敢吃?”意思是,也敢吃大王您啊。

據說魏文侯雖然封賞了樂羊,但心中也開始懷疑他了。

堵師讚認為,如果一個人為了立功,連親情道德都不顧了,一個社會變得如此功利化,那是脆弱和短命的。

魏文侯試圖建立一種不同於傳統的倫理、道德治國的新模式,他任用李悝為相,首開戰國時代變法的先河。

李悝以前是學儒的,學通了以後,就想創一門獨門功夫。他彙集了各國法律條文,編著成一部《法經》,內容分為盜法、賊法、囚法、捕法、雜法、具法,是最早最具規模和係統性的法律文典。其中盜法和賊法針對盜竊、殺人及犯上作亂者,囚法和捕法是關於斷獄和追捕脫離戶籍逃亡者的法律,包括懲罰盜與賊的具體規定;雜法用於懲罰輕狂放蕩、翻越城牆、賭博、欺詐、貪汙受賄、荒淫奢侈、譖越等級製度等違法行為,具法是根據具體情況加重或減輕刑罰的規定。

李悝這本《法經》是個好東西,商鞅從魏入秦,就是帶著《法經》去的,給秦國人帶去了福音。後代的《秦律》和《漢律》,也都是以《法經》為藍本。就這樣,李悝成為了我國法家人物的始祖,著有《李子》三十二篇,可惜已經失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