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前燕王噲”把撅著嘴的太子叫來:“所有年薪三百石小米以上的官吏,全部交出大印,由子之重新遴選委用。”這家夥!滿朝人員,都向子之效命了。之子掌權兩年多,國家還算不錯。

到了子之掌權的第三年,公元前316年,也是五國攻秦後的第三年了,秦國以南一千裏處的蜀國,卻出了內亂。

大臣司馬錯建議趁機伐滅蜀國。

相邦張儀則主張伐韓。因為魏相國公孫衍在五國攻秦失敗後,下崗去了韓國,在韓國依舊死硬推行合縱攻略呢。

而伐韓的路徑是這樣的。秦人生活在陝西南部渭河流域,渭水東西流向,兩岸平原號稱“八百裏秦川”,四周則被群山遠包,地勢險要,易守難攻。向東有函穀關,向西有大散關,東南為武關,北為蕭關。“八百裏秦川”的另一個稱謂--關中,由此得名。

從鹹陽東行一百五十公裏,即到函穀關,是關中平原的東大門(“崤之戰”秦軍喪師就在這裏),秦人已經在這裏修成一座雄關--大號函穀關。

黃河從北向南流動(左為陝西,秦國,包括河西之地,右為山西,河東地區,三晉的地盤),黃河南流,快到函穀關時,大拐彎,轉而向東,穿中原沃土(河南省),直奔大海。

張儀主張從陝西鹹陽,出函穀關,遵東行的黃河,沿其南岸疾走一百五十公裏直到河南洛陽,為了奪取洛陽,先猛攻韓國(因為它把洛陽包在“肚子”裏了),搶占韓國西部的三川郡,再東進,拔取韓國的新城、宜陽兩個洛陽附近要塞,直趨洛陽之郊,搶了老周天子九鼎,挾天子以令於天下,天下莫敢不聽,成就千古王業。

張儀說:“蜀國則是西僻之國,戎狄之長,攻之不足以成名,得其地不足以為利。人常說,‘爭名者就到朝廷,爭利者就去農貿市場’,韓的三川郡、周王室的洛陽,是天下的農貿市場和朝廷,大王不去那兒爭地方,跑去蜀國的戎狄之地發展,就離王業越來越遠了。”

司馬錯則反對,說:“攻韓國,劫天子,這是惡名,天下非議。韓國、洛陽危急,必定交出寶鼎土地,賄賂齊、趙、楚、魏諸侯,諸侯並力攻秦,我們秦國就危險啦!”

秦惠文王問:“那寡人要怎麼辦?”

司馬錯反對向東,而主張向南,伐蜀!取得巴蜀秀麗山川以擴充我們的根據地,征發巴蜀富饒的資源以富民繕兵,而且巴蜀可以從水道通楚,得蜀則可以威懾楚國。並且,蜀國是偏僻蠻夷之地,攻蜀不會像攻韓劫天子那樣違逆諸侯所欲,引發諸侯竭力幹預,所以,攻韓周則秦國落得危險,伐蜀,則秦國獲得完美。司馬錯主要是考慮了諸侯武裝幹預的因素,比張儀顯得冷靜和現實。

蜀國確實是偏僻的戎狄之國,在四川中部的成都平原,上距秦國鹹陽(陝西省)一千裏,以秦嶺和大巴山兩道橫山為分割,蜀國東接楚國郢都也是(湖北省)一千裏,可以泛舟長江。蜀國雖然火鍋做得好吃,但起初並不受尊重。甲骨文裏的“蜀”是一隻蛾子、蝶子的幼蟲,毛毛蟲,長了一個大眼睛和彎曲的身子,豎立著,從現在的“蜀”字裏也看得出,那個扁“四”就是大眼睛。所以原初蜀人被視為體力蠕弱的、大眼睛的不值得可怕的邊民--當然這是侮蔑和偏見了(stereotype)。蜀國的布做得就不錯,麻纖維的。青銅器上,也有屬於他們自創的象形文字。青銅器製作甚精,和中原各國可以媲美。

蜀人的青銅器,以三星堆出土的那個濃眉凸眼闊嘴扁腮方臉招風耳的青銅麵具最為知名。這張棱角分明的臉與團和的中國人臉並不相似,反倒讓人聯想到西方的“美索不達米亞”人,一同出土的金杖、金麵膜,也是西方貨(中國那時金飾品少),難道他們是從兩河流域遷徙來的?

蜀人左衽、椎髻,還喜歡把大樹中間掏空當棺材(船棺),這種船棺可以載著主人渡過陰間的河流,在次日黎明獲得超升,返回陽間。

蜀王最知名的要算“魚鳧”和“杜宇”。杜宇被迫把王位丟給治水有功的“鱉靈”,隨後痛苦得要命,變成了杜鵑,夜夜啼叫,嘴巴吐血--“望帝春心托杜鵑”,望帝是杜宇的年號。鱉靈二世時,蜀人一度北向擊秦,抵達雍城(秦都)。但是到了鱉靈十世,國力就不足與變法之後的強秦抗衡了。